密哄(186)
并非没有命人审问过,可惜太子一直不说话,就连太子妃去了宗正寺后劝他,他依旧不发一言。储君的位子都废了,他申辩还有什么用,何况他拿什么申辩?
喊冤?
倒不是为了和圣人赌气,圣人若知他冤,起先就不会将他关林宗正寺,更不会立马废了他。只在圣人想与不想。
端王亲自去看他,他也不为所动。甚至他多说一句,废太子竟不吃不喝了。
端王就要跑断了腿的时候,也不知是哪个混账东西和圣人说,太子于宗正寺内怨怼圣人不公,更是咒骂圣人。翌日常朝时,朝臣为此事吵得不可开交,有说栽赃陷害太子的人,有说证据确凿理应赐死的人。
就当朝臣们面红耳赤之际,宗正寺的人慌慌张张闯入殿中,说废太子殁了。
丹墀外的内臣、殿中的朝臣、御座上的天子齐齐震惊,因震惊而沉默,因沉默而哗然。随后,有一朝臣高声说废太子这是畏罪自裁!
端王回身看向那个出列之人,沉着脸走近他,不顾仪礼地于大殿之上掌了那个朝臣的嘴,更是指着他骂:“此乃陛下家事,用得着你来多嘴?”然后,连皇帝的面子也不顾了,竟当即甩袖离去。
太子薨,天子素服,停朝十日;京师文武官员自闻丧起于公署斋宿,翌日素服入东宫;京师军民素服十二日,禁屠宰五日,京师停祭祀、娱乐,嫁娶……
举凡种种,皆为在位的太子丧仪,而废太子,只是个庶人而已,庶人的丧仪,倒是更亲近那生他养他地土地。
彼时,张思远正执笔蘸墨,准备再画一幅图送去宗正寺,希望太子端正心态,等待昭雪那日。然而,昭雪之日尚未到来,人已经离去了。
“咔吧”一声,手上的笔一折两断。他缓缓闭上眼,既为那废太子感到惋惜,又为自己没尽早除去中书令而悔恨。
今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了。
第七十四章
国朝自东宫压胜一事起,至废太子殁不足一月。
本就有不满太子的人因端王失仪而对废太子有了更加恶毒的批判,甚至连东宫压胜一事为端王指使的话都说了出来。
紫宸殿上,热闹得如同东西两市。
殿中侍御史看圣人紧抿双唇,不得不提醒朝官注意朝堂法纪。却是无济于事。
端王说得轻松,此乃陛下家事,可天家事亦是国家事啊。
废太子的几位心腹臣子原想着为太子证清白,如今却等来如此结局,大有群情激奋的架势,其中一个性子刚烈的朝臣还差点触柱而亡者。
然而,他们不能死,得为废太子申冤,请求圣人严查东宫大案。
御座上的圣人,面上辨不出悲喜来,反而是双手忍不住轻颤。
大约是中书令察觉出圣心不悦,又或许是想到储君最看重德行,所以阻止了一些疯狂反对此事的朝臣,做一副忠臣模样,也给汉王挣一些纯孝的名声。
众臣或逼迫圣人,或恳请圣人,先后齐跪在水磨金砖之上,最后终是三司使得了旨意,严查东宫压胜一事。紧随其后的旨意是,命端王主理此事。
秦仲舒将宫里的事递到郧国公府,叫张思远不必忧心,有端王在,此案不会草草了结。
张思远一个人闷在书房,有些憔悴。绀青生怕他这样会憋坏了,便去请思夏。
思夏进了他书房,也不知该如何劝。只是陪他在一处坐着。
杨璋火急火燎地进了静风轩,因先前张思远命人潜入东突厥王庭的人递回来了消息。
绀青接过信,轻手轻脚地进了书房,看张思远仰靠在凭几上,闭着眼,右手还搭在额上,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
她不敢打扰他,只凑近思夏,低低道:“娘子,这是杨公送来。”
思夏点了个头,示意她出去。
绀青掩门,杨璋便问:“阿郎怎么样了?”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必是会伤心一场的。”
“那信上的事……”
“稍待吧!”
书房内传来咳嗽声,书房外的人纷纷提起了心。
思夏放下信,立刻去取水,喂他喝下,又用帕子拭去了他唇畔的水。
看他睁开眼,思夏连忙将信拆开,抽出信纸,展开来,递给他。
张思远面上的悲色随之转为惊诧,其后那张纸被他攥在了手里。
思夏尚未看清是什么,掰开他的手,取出那皱巴巴一团,展开来看,眼睛眨个不停。
潜入东突厥的人耗了三个月之久才混进了王庭,自去年腊月始摸到了与长安有来往的人,几番套话不可得,然而不知怎么了,那人离开了东突厥王庭,杨璋派去的人便顺势跟踪,直至追至长安城,见那人进了崇业坊的玄都观中,又跟了几日,发现那道观里的人进出恒王府密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