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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2)+番外

覃川点点头,捧着盒子转身要走,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回头笑道:“管事,翠丫今天和我说,病好了可以gān活了。明天去厨房帮工的事qíng,是不是要jiāo给她?”

赵管事想也没想:“那明天就让她去做吧,你过来给我帮忙,正好人手不够。”

覃川笑眯眯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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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取山dòng天福地有外围和内里之分,外围专供杂役下人居住gān活,内里则是山主和弟子们的居所。外围杂役严禁进入内里,故而有东西南北四殿作为关卡,四殿以数十丈高的巨石围墙相连,对他们这些手无缚jī之力的凡人而言,cha着翅膀也难飞上去。

现在的世道,仙人也惫懒。

山主当年在香取山顶羽化成仙,自此占山为……仙,大肆搜刮世间稀奇宝贝的同时,也会怜悯辛苦凡人,做了不少善事。近来兴许是年纪大了,看透世qíng冷暖,成日guī缩在里面数宝贝,顺便收了无数美貌少年男女当做弟子,安心过起老人家的日子。

香取山如今就成了密不透风的鸟笼子,还是双层的。

覃川捧着盒子一路走到南殿,那看门的人正抱着手炉看书,正眼也不看她一下,瓮声瓮气地说:“停住,东西放下,在那边签个名儿。东西未必会送到紫辰大人手上,你懂么?”

覃川转了转眼珠,笑着摇头:“不懂,为什么?”

看门人顺手指了指身后,极不耐烦:“这么多东西都是送给紫辰大人的,他哪里能全部收下?你们这些外围杂役,好没脸没皮,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还成日想着攀龙附凤。送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进去,每次都是被扔掉,还不停地送!”

覃川好奇地朝里面张望,果然见那满满一屋子都是各种各样的盒子、瓶子、罐子、匣子、铜饼子,看得人眼花缭乱。

她不由咋舌:“这么多东西……都是要给紫辰大人的?”

看门人终于把头抬起来,眼皮fèng儿里瞅她两眼:“正是如此,识趣的就赶紧走人,东西递进来也不可能送到里面去的。”

覃川微微一笑,把盒子往他面前一放:“明白了,下次我注意。这是玄珠大人要的东西,麻烦您赶紧送进去,别误了事。”

看门人吓了一跳,真的跳起来,双手捧着盒子,连声说:“怎么不早说!原来是玄珠大人要的东西!要是误了时辰,她那个脾气……啧啧!”

覃川在名录上写自己的名字,一边问道:“大叔,每天都有那么多人从外面给紫辰大人送东西吗?”

“那倒不是,你新来的吧?怪不得不清楚。后天是紫辰大人的二十三岁寿辰,知道的人自然要送一份贺礼。不过外面那些杂役也不想想,紫辰大人是什么身份,怎能看上他们那点不值钱的破烂玩意?每年都送,倒要劳烦我老人家一一扔掉。”

覃川扶额想象左紫辰怀抱一堆铜饼子银匣子,依然端出凛然不可侵犯的姿态,不由被逗得直乐。不知为何,脑海里却浮现出五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qíng景。朝阳台上那惊鸿少年,手执长柳,难得临风一笑,当真秀若芝兰,不知迷倒了多少怀chūn少女。

明明他心里面比冰雪还要冷酷,喜欢他的人却总有那么多。

她把名字写完,拍拍手准备走人,看门人忽然喊住她:“等下,刚好你来了,这封信你带给赵管事吧,是顶要紧的事。”

覃川微微眯眼,把信在手里捏了一下,笑答:“好啊,我一定带到。”

一路从南殿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覃川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靠在石壁上擦亮火折子。那封信没封口,仙山福地素来不做这等防人之事,讲究磊落光明,于是今日便遇上她这个不怎么光明磊落的人了。

展开信纸,就着火光飞快看了一遍,覃川眉尖突然一蹙,竟不知是惊是喜。原来下月白河龙王要来香取山作客,内里管事令赵管事清点外围杂役,入内做各类准备。

她看信看得入神,忽听身后传来细微的踏雪声,心下猛然一惊,飞快将火折子丢在地上,一脚踩住,下一刻便被一双臂膀结结实实地拥在怀里。

覃川心中有鬼,屏住呼吸动也不动,只觉那人身材高大,似是喝了酒,馥郁的酒气带着暖暖的吐息喷在她耳廓上,又痒又麻。

“我来得迟了,是不是在怨我?”那人低低笑着,声音醇厚,偏又带着一丝苏软,字字诱人。

覃川不说话,惊疑不定地缓缓摇头。

那人扶着她的肩头,将她转过来,她亦是不敢反抗,所幸此刻天色暗沉,头顶又有石壁阻隔,对着面也看不清轮廓。

“青青,怎么不说话?肚子里在骂我?”他的手自肩头滑上去,按住她的后脑勺,细细抚摸长发,另一只手却捏住了她柔软耳垂,摩挲爱怜。

覃川怕痒,急忙躲了一下,他带着醉意笑道:“还不说话?唔,我自有办法让你说。”

覃川只觉鼻前一暖,他的脸忽然凑得极近,在她唇边轻嗅,然后对着那芬芳之源轻轻chuī了下,低吟:“好香……你熏了什么香?”

她又是一惊,急忙别过脑袋,不防他忽然捏住下巴,重重吻下来。

她这一次才真叫大惊失色,喉咙里发出短促的呻吟,使足力气捶打挣扎,却不能撼动分毫。他吻得极重,甚至有些粗鲁,有一下没一下地吮着她的唇瓣,唇齿厮磨,气息jiāo缠。覃川几乎不能呼吸,胸口仿佛有一把烈火在烧,烧进四肢百骸,反而腾起燎原大火。她委实承受不住,唇上炽热发痛,手足却骇得发凉。

艰难地在腰间荷包里摸索着,指尖却苏软,抖得什么都捏不住,覃川在肚里大骂自己没用,好容易摸到一根银针,两指捏起,无声无息地朝那人肩上刺了下去。

针尖入ròu不到半分,那人全身突然一紧,五指犹如铁钳,闪电般箍住了她那只手腕。

“针上有毒,你是什么人?”他声音骤然变得低沉,却毫不慌张。

覃川死死咬住嘴唇,任凭手骨快要被他捏碎,硬是一声不出。

那人双目在黑暗中灼灼,有如星辰,看了她很久,忽然浅浅一笑:“我总是……有办法……找……找你出来……”

一语未了,人已经慢慢软倒在地,那麻药见效极快,遇到血ròu立即触发,此人能抗这么久,实在不容易。

覃川满身冷汗,甩开他的手,一刻也不敢多留,撒腿便跑,地上冰雪极多,也不知摔了多少跤,却也顾不得了。

不知过了多久,那人从地上站起,见不远处雪地上躺着一只鹅huáng色囊包。

拾起,放在鼻前深深一嗅,淡而幽的香气充斥胸臆,正是她发间唇内的幽香。他将囊包放在掌心掂了掂,若有所思。

****

覃,音qin,第二声。

姑娘,可以吻你么?

覃川自那天之后,犹如惊弓之鸟,终日惶惶不安,只怕不知会从哪个角落里跳出个男人指认自己,那她就得收拾包袱滚蛋了。

这般寝食不安过了几天,她足瘦了好几斤,看上去越发孱弱可怜,身患绝症似的。

倒是赵管事看不下去,握着她的手劝慰:“川儿,我知道你心里难受,我那侄子说话没轻没重,伤了你。姑娘家外貌如何并不重要,人大方,聪明能gān就比什么都qiáng。”

覃川唯有苦笑,默认了。

和她惶惶不可终日的模样正好相反,外围杂役们最近很疯狂。白河龙王要来香取山作客,需要从外围调杂役去内里做准备的消息一夜之间传了个遍。每个人都巴不得这块天上的大馅饼掉在自己头上,把自己砸晕过去才好。

赵管事最近收贿赂收到手软,脸上皱纹都笑得多了好几条,chūn风桃花朵朵开。

最后名单终于定下,几个给钱最多的杂役赫然榜上有名,其余大多数还是杂役里相对能gān懂事的。毕竟这里不同外面,给仙人gān活不能太敷衍了。

覃川的名字毫无意外地列在第一个,大家都猜测,她给的贿赂最多,自此看她的眼神格外热辣崇拜,像看会走路的huáng金。

内里地方大,时间少,赵管事这次安排了八十名杂役,一半男一半女,去之前足足花了一天工夫细细jiāo代里面的规矩,里面住的都是些高高在上的人物,一个不小心得罪了,可不是收拾包袱走人那么简单。

第二天早上在南殿集合,此去的年轻女杂役们自是专心打扮一番,南殿前一片莺声燕语,平日里姿色普通的女杂役,打扮后也变得俏丽了许多。覃川去得不早不迟,靠在树下与人说笑,她只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穿着一身gān净灰衣,除此之外别无他物,一身朴素,不染半丝脂粉气。

赵管事把她单独拉到旁边说话,神色凝重:“你向来乖巧,里面的规矩也不用我多说什么。只有一点千万记住,如果遇到玄珠大人,一定小心说话做事。她脾气素来古怪,说翻脸就翻脸,全然不给下人脸面qíng面。你如不小心得罪了她,便是我也保不住你。”

覃川心底有些暖暖的感动,赵管事平日虽然严厉刻薄,但对她实在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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