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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千鸦杀(3)+番外

“管事放心,我知道的。只是不知玄珠大人忌讳什么,万一遇上了,我也有个准备。”

赵管事叹了口气:“我若知道,早早就说了。听闻玄珠大人拜山主为师之前,贵为一国公主,国亡了被迫蜗居在此,连山主也要敬她三分。她原为金枝玉叶,比常人傲气些也应该。”

覃川唇角小小掀了一下,笑得极淡:“我明白了,见到玄珠大人,行国礼便是。”

八十名杂役被内里的管事带着,排列整齐顺着南殿后的青石大道往前走。开始还有人兴奋地说话,走了半个多时辰,大家都安静了下来,四周只闻风声泠泠。大道两旁种着从未见过的树木,高耸入云,纵然在寒冬,叶片依然青翠yù滴。风穿梭过树林,叶片刷刷作响,雪花缓缓落在发上,令人自然而然生出一股肃穆谨慎之qíng。

足足走了两个时辰,眼前豁然开朗,一个极大的山谷盆地出现在眼前,盆地中亭台楼阁流水,美轮美奂,甚至有几座宝塔高楼,高出盆地许多,他们站在这样的高处,也只能仰头而望。

盆地包围在一圈悬崖峭壁里,无数盘曲纤细的台阶自上而下分叉而置。间中或有瀑布,数道银龙倾泻如玉,虹光闪烁。顺着盘蛇般的台阶逐阶而下,dòng天福地之中,奇花异糙,飞檐画壁,诸般闻所未闻的美景足以令人窒息,俨然是一派富贵堂皇的景象。

看来就是仙人到了老年,也不能免俗地爱好这些享受。

覃川默然看着眼前或熟悉或陌生的殿宇庙堂,旧日回忆与今日经历重叠在一起,一时间只觉花非花,梦非梦,今日的自己与回忆里那个自己比起来,也是面目全非。时光如流水,如白驹过隙,那时的她,可曾体会过“物是人非”四个字的真正涵义?

队列的脚步忽然停下了,覃川正想着心事,冷不防撞在前面翠丫的背上,翠丫心不在焉扶了她一把。

“怎么了?”覃川低声问。

翠丫指着前方飞檐玲珑的小小殿宇,那里正聚集了十几个美貌少女,或站或坐围着白石台阶。台阶上斜斜倚着个男子,姿势慵懒,手里却拿着一根通体莹绿的横笛,抵在唇边悠然chuī奏。

笛声清越悠扬,音色空灵,涤去体内诸般愁思哀怨,覃川jīng神不由为之一振。

领头的管事毕恭毕敬守在一旁,待他chuī完这一阙,方朗声道:“见过九云大人,小的们扰了您的雅兴,罪该万死。”

傅九云扶着下巴,将那根碧绿横笛放在指间把玩,饶有趣味地打量着眼前黑压压一群人,目光犹如融融chūn水,一个个自杂役们的脸上掠过,凡是与他目光对上的,都觉浑身暖洋洋地,微微醺然。

山主的弟子们个个都是姿容秀丽出众的美人,傅九云在里面算个出类拔萃的,往日只闻大名,却无人有幸得见。今日他就这么懒洋洋坐在眼前,竟与众人心目中清秀瘦削的仙人模样截然不同。

他的肤色犹如古铜,长眉入鬓,甚至可以算得上英气,笑起来却仿佛暖风扑面,有一种独特的天真。左边眼角下偏又生了一颗泪痣,顾盼间便多了一丝凄婉忧郁。心软些的姑娘很容易就生出亲近之意,怪不得他chuīchuī笛子,周围就坐了一群少女如痴如醉地陪着。

翠丫显见着是被他的美色晃得两腿发软,靠在覃川怀里,声若游丝地感叹:“好……好美……川姐别放手,我站不住了……”

覃川哭笑不得:“才看一眼你就软了?”

“这么多人,不会是山主新收的弟子吧?”傅九云目光扫过众人,笑吟吟地问领头管事。

“回九云大人的话,这些人是外围杂役。因着下月白河龙王要来咱们香取山做客,所以安排他们进来做些准备。小的一定看好他们,不让这些俗人扰了诸位大人的清净。”说着便领众杂役远远地回避他们,自殿后绕路而过。

“川姐……我、我脚软,走不动路!怎么办啊?”翠丫哭丧着脸,死死拽着覃川。

这孩子真是没见过世面,覃川无奈地架着她的胳膊,跟上人群。

忽听“叮”的一声,翠丫怀里一只玉石镯子掉在地上,滴溜溜滚好远。覃川记得那是翠丫她娘留给她的值钱遗物,急忙弯腰去捡,却有人早她一步弯腰拾起了玉镯,衣角随风舞动,上面用暗银线绣着一朵芍药,正是傅九云。

“玉石质地莹透,触手温润,乃是羊脂玉中的上品。是姑娘的?”他将镯子送到翠丫面前,微微一笑。

翠丫大约已经苏软得找不着北了,整个人瘫在覃川怀里,喃喃道:“是……是我娘的……遗物……”

傅九云“嗯”了一声,尾音绵长诱惑,忽地抬手,指尖轻轻捏住了翠丫的下巴,低下头,鼻尖离她红唇不到三寸,细细密密地打量她。

可怜的翠丫,快要晕过去了。

有风chuī起,细细密密的幽香自翠丫身后若有若无地钻入鼻腔,傅九云双目微合了一下,忽又睁开眼,捏着她下巴的手指一紧,低声道:“好香……姑娘,可以吻你么?”

“咻”一声,覃川发誓那一瞬间她真的看到翠丫的魂魄从头顶冒出来,手舞足蹈状若疯狂地扭动着——过度刺激的兴奋下,她居然晕过去了。

杂役们一阵手忙脚乱,扶的扶,抱的抱,赶紧把这个丢人的丫头弄走。覃川趁乱跟着人群跑了,头也不敢回,耳根烫得好似刚煮过,也不知是尴尬还是后怕。

不会错,那晚的登徒子,就是这个人了。真想不到,他原来竟是山主的弟子之一。

覃川脱力地吁一口气,没来由地,陡生一种前途漫漫,凶险异常的感慨。

回首又见他与她

“他对我那么一笑,说:‘好香……姑娘,可以吻你么?’啊……我真是做梦也不敢想!你说、你说他难道真的看上我这啥都没有的小丫头了吗?”

翠丫躺在chuáng上鼻血横流,眼冒星光,第三十一次重复这句话。

覃川随口答应,她在忙着找东西,记不得自己有没有带进来了。

“他对我那么一笑,说……”

在第五十次重复的时候,覃川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女子梳妆必备之桂花油。

“他对我那么一笑……咦?等下,川姐你在做什么?!”翠丫腾地从chuáng下蹦下来,目瞪口呆看着她把一整瓶桂花油朝头上倒,“你、你疯啦?!味道那么重!”

覃川笑得格外亲切温柔:“嗯,这样才香。翠丫也来点吧。”说着把剩下的桂花油一股脑倒在翠丫身上,吓得她又叫又跳:“你真的疯了!领头管事会骂死我们的!”

“不会。”覃川慢条斯理用梳子把油腻腻的头发梳整齐,“待会儿去凝碧殿,比咱们夸张的必然有大把,法不治众。”

翠丫闻闻自己身上,脸皱得像包子:“这么香反而过了,真腻!”

覃川难得在耳边簪了一朵珠花,薄施粉黛,奈何她脸色蜡huáng,五官生得亦不好,上了脂粉反倒觉得更难看些。翠丫只觉惨不忍睹,隐约感到向来随和的川姐,今日很古怪,她又不知怎么开口问。

“那个……川姐,你真不觉得这香很腻人?”翠丫小心翼翼地问。

“不会啊,要香就得香得彻底。”

覃川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意地笑了。

两人一路顶着迷人的桂花香往凝碧殿赶,人人为之侧目。好在殿里已经集合了大部分的杂役,年轻女杂役们几乎个个戴花熏香,弄得一屋子乌烟瘴气,油腻的桂花头油香混在里面,反倒不那么出众了,只不过害的领头管事进来后打了十几个喷嚏而已。

“咳咳……我知道你们这些外围杂役能进到内里,心里很喜悦……但也不要喜得太过了……”领头管事提醒了几句,见没人理他,也只好作罢。他向来在里面管事,没接触过外围杂役,不知怎么相处,“算了……我来分配活计,叫到名字的上来领牌子。”

覃川的活儿是照顾琼花海,那里种着大片奇花异糙,等白河龙王来了,便挑选开得最好的花朵,拿去装饰各大殿宇。

正把令牌仔细在腰间拴好,肩上突然被人一撞,翠丫虚弱无力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川姐……他……他又来了……快扶住我……”

怎么又软了?覃川莫名其妙地回头,只见傅九云倚在殿门上,捂着鼻子,又有趣、又嫌弃地看着殿里乱糟糟的景象。

领头管事在一片哗然声中慌张跑过去,低眉顺眼地问:“九云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傅九云点点头:“没人告诉过你,今天玄珠要用凝碧殿吗?”

那管事脸色都吓青了,结结巴巴:“什、什么?玄珠大人要用凝碧殿?!怎……怎么没人告诉小的……这怎……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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