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三千鸦杀(7)+番外

“没关系,”他体贴入微,暖如chūn风,“咱们……慢慢来。”

覃川顶着两只大大的黑眼圈回到自己的小院落,这会儿天已经亮了,翠丫正拧着毛巾擦脸,一见她回来,尖叫一声便扑上来。

“川姐!”她叫得特别响,跟着又猛然压低声音,兴奋得满脸通红,“怎么样怎么样?昨晚九云大人他是不是很厉害?你是不是yù死yù仙啊?”

这孩子到底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不正经的词?

覃川无力地推开她,自己也拧了个热毛巾擦脸,喃喃道:“他确实很厉害,我也几乎要yù死yù仙了。”

翠丫又是一声尖叫,满脸梦幻向往:“川姐我好羡慕你呀!我早知道九云大人和别的大人们不一样,从来不会看不起咱们是外围杂役。”

“……那叫饥不择食才对。”覃川把毛巾往盆子里一丢,揉着眼睛出门gān活。

“川姐你别这么说……”翠丫赶紧追上,“咱们自然是没资格嫁给这些大人们,再说了,谁也没想过这事儿。大家趁着年轻,男欢女爱,只求圆个梦想而已。”

覃川停住脚步,看了她一眼:“你还真把这里当皇宫,把这些修仙弟子们当皇帝了?皇上临幸下面的宫女还得记牌子呢!想要谁就要谁,直接一顶轿子抬走?山主怎么不管管……”

翠丫像看老顽固似的瞪着她:“你可真老套,都什么年代了?山主从来不禁止这些事,修仙又不是禁yù!再说了,还有男女双修呢!”

覃川没力气和她辩,她眼睛疼得厉害,一是累的,二是哭的,眼下浑身发软,只想找个地方狠狠睡一觉,奈何gān活的时辰快到了。

“川姐!”翠丫继续追上,脸蛋红红的,“那什么……你和九云大人,昨晚到底……”

“昨晚他耍主子威风很厉害,我gān活gān得yù死yù仙。”

覃川一句话把她打发了。翠丫愣了半天,失望地喃喃道:“gān活?不是伺候他么?莫非九云大人他……不行?”

临时杂役屋今天很热闹,人人都在讨论昨晚覃川的麻雀变凤凰奇遇,像是要向整个香取山宣布覃川从此是他傅九云的人,那一阵敲锣打鼓鞭pào响,真是惊天动地。一百年也未必有一次这种热闹。

覃川来了之后,所有声音突然消失了,人人都让到一边,空出一条大路来给她走。众目睽睽之下,覃川显得分外淡定,她的脸皮经过千锤百炼,城墙也自叹不如。年轻的女管事含羞带怯看着她走过来递上令牌,眨巴着眼睛把她眼底下的黑眼圈狠狠看了好几次,这才继续含羞带怯地把工具给她。等覃川转身走了,她便和身边的人小声赞叹:“九云大人果然天赋异禀,jīng力过人……”

覃川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耷拉着眼皮,两脚感觉是飘着走,一路来到琼花海,被地上的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摔在花丛里,竟然也不知道疼,打着呵欠睡着了。

不知为何,却梦到了左紫辰。当年她一怒之下刺瞎了他的双眼,彼时还暗自发誓绝不低头,绝不回头。可是没过几天,却又不得不放弃一切自尊,冒雨飞马赶来香取山跪地求饶。人的自尊是个很奇妙的东西,有时候千金难换,有时候却一文不值。你将它看得很高,捏得太紧,一旦送出去,却未必能换回自己想要的。

和做买卖不一样,金钱可以拿回来,自尊却是送出去就要不回了。暗自悔恨也好,硬着脖子假装不在乎也好,背过身子决定遗忘也好,失去就是失去了,简单又残酷。年轻气盛的她,那时候才明白,有时候不是跪地求饶承认错误,双手捧上自尊,事qíng就可以圆满解决的。

只是,她那个时候所剩的也只有自尊了。

鼻子好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没办法喘气,覃川拧着眉头,把手不耐烦地一挥,喃喃:“好大胆……拖出去扇耳光!”

有人在耳边吃吃的笑,热气喷在脸上,轻声道:“你要扇谁?”

覃川一下子从梦里惊醒过来,猛然睁开眼,就见傅九云一张大脸离自己不到两寸,几乎是额头贴着额头,他两只眸子里,流光灿若星辰。

她傻了,呆了半天,嗫嚅道:“小……小的给九云大人请安……”

唇间发际幽香四溢,傅九云笑得更加和气,捏着她的鼻尖低声道:“我抓到一个偷懒的小杂役,要怎么惩罚?”

覃川终于清醒过来,不着痕迹地想推开他,奈何对方纹丝不动,她只好苦着脸,声音委屈:“小的昨夜一刻不敢歇息,故而今早实在撑不住,请九云大人宽宥。那个……您能让小的起来么?”

傅九云把身体斜过来让了让,她像只兔子似的哧溜爬起来,掸掸头发上的糙屑,尴尬地笑:“大人找小的,是有什么吩咐?”

傅九云替她把衣服上的糙屑捻下来,一面道:“你把我的衣服都洗坏了,瓷器花瓶什么的也砸了个稀巴烂,难道不该赔给我吗?”

覃川更加尴尬:“该赔该赔……可小的只有二钱银子……”

“没钱……那也没关系。”他笑眯眯地看着覃川yīn转晴的脸,又加了一句:“做苦力来还就行了。”

东风桃花

雪后的香取山是许多人的最爱,山主的弟子们平日里要摆出高高在上的模样,实际上大多数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轻人,个个爱玩。覃川一路过来,已看了不下几十个雪人,许多堆得稀奇古怪,猜不出是什么东西。

里面有个雪人却做得极好,纤腰楚楚,皓腕薄肩,虽然做的那个人没有雕琢出五官来,却已尽显风流姿态了。

覃川伸长了脖子频频回头看,脑后突然被什么东西砸中,冰冷的雪水顺着脖子往下淌,冻得她“哎哟”一声,一个劲哆嗦。

“跟上,到处瞎看什么?”

傅九云在前面招了招手,他手里还捏着个雪球,作势要对她脑门来一下。覃川暗暗咬牙,小碎步跟上,赔笑解释:“大人,您看那雪人……怪好看的。”

傅九云笑了笑,道:“看不出你一个小杂役还挺有眼光。”他看看那个雪人,又回头看看覃川,上下打量一遍,才又道:“那是我做的。”

覃川极口夸赞:“原来是大人做的!小的就说,那堆雪的手法就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堆个雪人都可以堆出国色天香的味道来,九云大人好手法!那雪人没有五官,是大人还未做完么?”

傅九云却没立即回答,淡淡瞥了她一眼,过了片刻,方道:“美人似真似幻,至今尚未让我见到她的真容。索xing让她做个无脸人好了。”

覃川仿佛一无所觉,只连连点头称是。一时间两人倒是无话,踏雪行过一片小花园,迎面飘来断断续续的丝竹之声,曲调只隐约可闻,却是悠扬婉转,犹如chūn莺脆啼,清泉流泻,令人顿生悠然向往之意,忘却严寒之苦。

覃川似是听得入迷,喃喃道:“这是东风桃花曲……”

“你倒有些见识,”傅九云背着双手,加快前进的步子,“东风桃花曲乃是东方大燕国乐师公子齐所作的群舞之曲,舞姬不单要舞尽天女之态,还要辅以琵琶,不知难倒了天下间多少绝色舞姬。”

覃川扯着嘴角笑了两下,轻声道:“是啊,反弹琵琶之技,百人里也未必能出一个。”

“知道的还真清楚。”傅九云摸了摸她的脑袋,“莫非小川儿做过舞姬?”

她赶紧摇头:“小的笨手笨脚,哪能去跳舞!只不过……只不过小的故乡是大燕国,小时候有幸见识过一次东风桃花曲……”

傅九云默然片刻,第二次摸着她的脑袋,声音柔和了些:“大燕国已灭,小川儿也吃了不少苦。”

覃川没说话。彼时那丝竹声已近在眼前,自一座玲珑殿宇内流泻而出。傅九云走到殿门前,只探头看一眼,里面便传来一声清叱,寒光一闪,一柄小小飞刀对准他的眼珠she过来。他一把接住,将那晶莹可爱的小刀在手中抛了抛,苦笑:“青青,轻些。险些杀了我。”

里面走出个绿衣姑娘,一张芙蓉面,长得极艳丽俊俏,似笑非笑看着他:“什么风把你chuī来了?前几天还听说你抢了个外围杂役,越发胡闹了。”

傅九云摇摇头:“我不过是请了个利索的杂役帮忙做些清扫收拾的活,谣言传得倒快。”

“信你才有鬼。”她笑了笑,下一刻却是chūn风满面,抢过他手里的小刀收回袖中,又道:“今天来这里做什么?看排练吗?”

傅九云含笑道:“来送个做事的杂役,她能gān的很,你们只管使唤。”说罢朝覃川招了招手。覃川原本见架势不对,闪身就躲到了安全的地方,幸灾乐祸地看热闹,冷不防他扯到自己,只得点头哈腰地出来行礼:“小的覃川,见过青青姑娘。”

上一篇:云上仙歌 下一篇:半城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