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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锦(双重生)(51)

那种好,是一眼就能看出差别的好。

她自己也有哥哥,她知道兄妹相处之道该是如何,可林宴林晚不一样。林宴待林晚的好,与他这人表现出的疏离截然相反,那是种恨不得全浮上表面的好。

那种好,似乎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被刻意放大让所有人看到,并知道他待林晚好。

其实她不喜欢这种明目张胆到虚假的宠爱,也提醒过林宴注意分寸,林宴似也听入耳中,有段时间都避着林晚,可在林晚自戕过后,一切又恢复常态。

她是他的妻子,那时心中有他,不可避免地嫉妒,与他爆发关于林晚的第一次争吵。

那场争吵持续了很长时间,他保持一贯的沉默,她也没妥协,直到后来……林晚在长公主府上遇见圣人并得到圣人的青睐,被召入宫中。这件事在林家掀起轩然大波,县主对这个女儿的疼爱有目共睹,从没想过要将她送入宫中为妃,过与人争宠的日子,甚至替林晚想好抗旨的借口与退路,但林晚却执意入宫。

县主震怒,没罚林晚,却重罚了林宴。林宴消失了好些时日,她知道他去了林家一个叫静思堂的地方,但里面有什么她却不知。林宴出静思堂的那日,她去接他。那日他面容极其苍白,神情恍惚,仿佛魂魄被抽离般——对,有点像今天出现宋家的林宴。

她在静思堂外遇见林晚,林晚撑着把伞正与他说话,发现她过来也未避讳,声音反而更大。她听到林晚和林宴说的最后一句话——

“林宴,我要你记一辈子,这是你欠我的!”林晚没称林宴为兄,直呼其名。

而后,林晚撑伞转身,朝她笑了,那个笑宋星遥能记一辈子。

执拗而放肆,挑衅一般。

“宋星遥,我能替他做到的事,你永远都不能,所以别和我说你爱他。”说完,林晚没再理她与林宴,撑着伞走了。

那是入宫前她最后一次见林晚,后来再见,林晚已经成为圣人宠妃,而圣人大了林晚近三十岁。

她的怀疑,大概就从那时开始,又或者更早以前她就起了疑心,那年发生的事,不过是诸多怀疑堆积过后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她的信任彻底崩塌。

见她久久不答,林宴起身走到藤萝下,负手远眺,道:“是从你我成婚后的第二年开始的,对吗?”

回忆并不是件让人愉悦的事,宋星遥心情变差,可记忆的闸门一旦打开,轻易关不上。

“你是没骗我,可你瞒了我太多太多,我无法分辨真伪对错,无法判断自己面对怎样的局面,我永远都要靠猜测活在林家,就像……就像宫变那一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被掳进宫中,不知道自己会面对怎样的危险,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意味着她无法作出预判和应对,永远被动地承受。

宋星遥忽然发现,她对死亡的恐惧,也许不在死亡本身,而在死前所面对的种种未知,就像她这辈子对林宴的猜测——她不能断定他是否与她同样是归来之人,于是不断推测猜疑,苦寻答案,直到今日他言明,她心底猜度才终于尘埃落定。

她太厌恶那种充斥谜团与不安的日子,仿佛周身笼着雾,雾里随时会伸出一只魔爪将她拖入深渊。在林家的日子,她就时时刻刻处于这样的不安中。她想当年他们嫌隙初生的原因,归根结底正是谜雾重重的林家宛如浑浊的泥潭,她永远不知道自己迈出的下一步,脚底踩到的会是平坦地面,还是尖锐石棱亦或未知蛇虫,林家每一个人身上,都藏着秘密,花团锦簇的假相之下,埋着无数看不见的刀刃。她毫无防备地进入,深陷迷雾,而所有的疑惑都都找不到答案——

她不明白为何自己明明是林家替林宴明媒正娶的妻子,却不被允许生下他的孩子;不明白他们利用莺香下避子药的原因;不明白为何林家上下对林晚那般纵容疼爱,予取予求;不明白林晚对她的敌意怨恨为何如此之深;不明白林晚为何那般依赖林宴;不明白婆婆对林晚的偏爱为何到了可以无视所有的程度;不明白林宴对林晚的好;不明白林晚进宫的真正原因……

她开始听信捕风捉影的消息,慢慢变得敏感多疑,开始费尽苦心在林家寻求真相,开始不相信他的一言一行。

“对不起,我只是不知该如何告诉你。”林宴转身,苍白面容上曾有的自负表相龟裂,唇畔浮起自嘲苦笑,眼底愧悔弥散,带着长达十二年所累积的痛开口,“我与林晚并非亲兄妹。”

宋星遥的千万言语都消失在林宴这句话里,这听起来似乎比他重生还要荒谬。

她从未想过这二人不是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