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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城别传(126)+番外

谢芳菲抱着“焦尾”,展开谢朓写给她的绝笔信,字字深qíng,句句绝望,整篇都是血和泪写就的。谢芳菲读得肝肠寸断。他不屑与萧遥光同流合污,为了保全谢家的名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谢芳菲两只眼睛哭得又红又肿,哑着声音让丫鬟们备齐檀香烛台等祭祀用品,又吩咐马车在门外候着。众人本不赞成她出府,可是见到檀香烛台等物,默然不语。萧衍叹气说:“让容qíng陪着你一起去吧,早去早回。”谢芳菲抱着小文上了马车,容qíng在旁边跟着,直奔城外的汉水。

寻了一处地势平坦的河段,谢芳菲面对汉水摆上烛台,点上檀香,对着汉水拜了三拜,然后cha上去。抓着小文的手也拜了三拜,代他上了香。容qíng也祭奠了一番。谢芳菲对着滔滔的河水尽qíng哭了一通,小文吓得也哭起来。好不容易止住了泪水,谢芳菲掏出谢朓的绝笔信,放在檀香上烧了。河面上风大,烛台上的烟灰一阵急转,瞬间飞远,沉到汉水里去了。

谢芳菲看着江面发了一阵呆,拿起“焦尾”,轻轻擦拭,说:“这把名琴,一直都是谢家的传家之宝。谢公子生前很珍惜它,轻易不肯示人。人死灯灭,xing命都保不住,留着还有什么用,让它沉了吧。”说着就要抛入汉水。

容qíng阻止了她,说:“既然是谢家的东西,还是送还他们吧。这样毁了,太可惜了。”谢芳菲摇头:“谢家迟早也要灭亡的,一样保不住。落在庸俗人的手里,糟蹋了,不如让它沉了,陪伴谢公子去吧。”容qíng叹一口气,没有再阻止。谢芳菲用尽全身的力气,狠命甩了出去。“扑通”一声,dàng起一圈圈的涟漪。琴身是木头制的,一时半刻沉不下去,随着滔滔的河水一路往下。谢芳菲一直目送着,直到消失不见。良久,叹气说:“这样也好。哪个人捡了去,也是一场缘分。像你说的,就这样毁了,似乎太可惜了。”

抱起小文,对着汉水的东面拜了几拜,怅然若失。容qíng劝道:“芳菲,河面上风大,我们还是回去吧。”谢芳菲没有动,说:“我站在这里,似乎能感觉到谢公子的亡魂。我想再站一站。”容qíng从马车里拿出披风给她披上,将小文护在怀里。谢芳菲迎风走远几步,思绪翻飞。

谢芳菲记忆中的谢朓,更多的是后人笔下的谢脁,李太白“一生低首谢宣城”,谢宣城就是指谢朓。谢朓时运不济,命途多舛,一生坎坷,谢芳菲十分怜惜。一个人沿着河面走了半里来路,才折返回来。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随着河面上的风都远去吧。

谢芳菲接过容qíng手中的小文,已经睡着了,轻声说:“我们回去吧。谢公子也该安息了。”登上马车,随着容qíng一起回去了。

萧遥光的兵变还没完结,崔慧景又发动叛乱。萧宝卷居然飞书向郢州刺史萧懿求救。萧衍接到消息,来不及阻止,萧懿已经挥师东下。萧衍忧心忡忡。萧懿在石头城一举击杀崔慧景,解了建康之危。萧宝卷为了将他调离郢州,特意封他为尚书令。东晋南朝,尚书省是国家最高政务机关,而尚书令是尚书省最高行政长官,相当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

萧懿手握大权,chūn风得意,踌躇满志。待在建康的诸位也都扬眉吐气,兴高采烈,同欢合庆。萧衍去信说自古以来,功高震主的臣子始终没有好下场,如果借平乱的威信,共图大业,可建万世之功。知道萧懿忠心,恐怕说不动他,还劝他速还郢州,免得bī留建康,一旦被迫放下兵权,后悔就来不及了。萧懿等人对萧衍告急的书信置之不理,认为纯属危言耸听,根本就不放在心上。他们不听,萧衍着急也没有办法。

大变终于来临。等到萧懿等被杀的消息传到雍州的时候,举城震惊。萧衍气怒攻心,以为所有人都命丧萧宝卷之手时,领军长史徐勉却领着萧宏、萧秀、萧恢等虎口脱生的人逃到雍州来了。兄弟相见,一阵痛哭。萧宏哽咽说:“大哥、三哥被赐死,四哥他也被当街处死,你一定要替我们报仇。”众人听得一阵心伤落泪。萧衍点点头,安顿好他们,找来徐勉,问:“突然间,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惨剧?大哥他们在建康不是深得重用吗?”

徐勉摇头说:“萧宝卷这个人丧尽天良,自从六贵被诛以后,朝廷内外人心离散,境土日削,国势衰落,举城怨愤,他依然忠jian不辨,是非不分,宠信佞臣。如今的建康,小人当道。萧宝卷身边有一个叫吴有的弄臣,几乎成了他的代言人,甚至可以调动兵马。萧家被诛和他有莫大的关系。”

萧衍倒吸一口气,说:“这个吴有,我也听说过。势力发展得这么快,已经可以调动兵马了!难道建康的贵族权臣就任由他坐大?”

徐勉叹气说:“怎么会没有行动。可是朝廷六贵都被他斗下来了,谁还奈何得了他。”一边的王茂不由得说:“徐大人,六贵被诛和这个吴有也有关系吗?”徐勉说:“我冷眼旁观,和他绝对脱不了关系。建康有传言,萧遥光之所以举兵造反,就是被他bī得走投无路,而崔慧景的叛乱也是由他一手挑起来的,徐孝嗣、刘暄都是他亲手处决的。”

众人简直不敢相信,没有想到事qíng背后竟然是这个吴有一手在cao控。萧衍yīn狠地问:“他和我大哥的死又有什么关系?”徐勉叹气说:“建康宫里有一个叫徐濯甫的宫臣是我的心腹,据他说,萧宝卷之所以飞书向萧大哥求救,全是这个吴有的主意。后来,不知怎的,你暗中挑动右仆she江祏和江夏王萧宝玄谋反一事被吴有知道了,萧宝卷听了后,大发雷霆,以为萧大哥也参与其中,和一众心腹暗中制定了捕杀的计划。”

萧衍迟疑了一下,说:“我听宏弟他们说,是大哥自己不肯逃的?”徐勉点点头,凄然地说:“萧大哥见萧宝卷奢侈yín乐,半夜出游,搅得建康的官兵提心吊胆,心神不安,有心规劝,有一次冲撞了他。萧宝卷回来后,极为不满,破口大骂,透露了捕杀的计划。徐濯甫探明事qíng的来龙去脉,急忙找到我。我忧心如焚,立刻准备了一条小船,劝萧大哥星夜逃亡雍州。萧大哥怎么都不肯离去,正色说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叛走的尚书令。其实在这之前,就有手下劝萧大哥不要坐以待毙,应该趁早废黜萧宝卷及其心腹党羽,萧大哥怎么都不听。萧宝卷赐死,萧大哥还没有醒悟,临死前上书说‘家弟在雍,深为朝廷忧之’。

“吴有借这个借口,举城搜捕萧家的人。萧融小弟一时不察,被捕处死。萧宏、萧秀、萧恢等小弟提前得到消息,逃了出来。吴有派人四处搜查,悬赏通缉。众位小弟东躲西藏,吃了许多苦头。我暗中派人找到他们,藏在府里。等形势松缓下来,就将他们送过来了。”

萧衍摇头:“大哥完全是愚忠。萧宝卷哪里像个君王!大哥怎么会如此糊涂。”众人都没有说话,对萧懿的行为不予置评。谢芳菲心里暗暗地想,愚忠到如此地步,简直骇人听闻。萧衍沉着脸说:“这个吴有越来越让我吃惊。手段一次比一次厉害,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害得我萧家骨ròu分离,家破人亡。将来攻入建康,第一个不放过的就是他,不将他千刀万剐难以消我心头之恨。”

谢芳菲听得萧衍发这样的毒誓,心惊ròu跳。上次左云偷偷潜进雍州,费尽心思,空手而回。这次,秋开雨终于将矛头直接对准萧衍本人。一出手,深谋远虑,雷厉风行,牵连众多。谢芳菲十分矛盾,有苦难言。

吉士瞻对吴有也不了解,皱着眉头问:“这个吴有究竟什么来历?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将整个建康玩弄于股掌之间。”萧衍回答:“我调查过他的来历,没有什么问题。如今看来,此人大不简单。”

徐勉yù言又止,神qíng迷惑。萧衍见了,说:“徐长史有什么话不妨直说。大家都是多年的老朋友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徐勉面有难色,仍然沉吟不已。萧衍会意,笑说:“你放心,这些都是我的心腹手下,数年来跟着我出生入死,不知经历过多少苦难。我连他们都不相信的话,还相信谁呢。有什么话,尽管说好了。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绝对相信他们。”

徐勉有些尴尬,抱拳说:“不是我不相信大家,而是事关重大,我自己也不敢相信。纯粹是一些猜测。”萧衍见他面容严肃,郑重其事,忙问:“究竟发生什么事?”徐勉犹疑了半天才说:“这个吴有恐怕是魔道中人。”一语惊起千层làng,众人皆惊。谢芳菲愕然地看着他。

看着众人全都疑惑地看着自己,徐勉慢慢地解释:“魔道中人行事诡异难测,不过亦有铁铮铮的汉子。我知道有一个叫单雄的人,行为固然乖张,有违常理,却胸怀坦dàng,不是宵小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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