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倾城别传(64)+番外

陶弘景对芳菲心里面是从来没有过的疼爱、欣赏和器重,如今见她这个样子,哭得肠断心伤,缓不过气来,心也有些酸痛,扶着谢芳菲起来,然后坐在一边的桌子旁,长叹一口气,然后温和地说:“芳菲,你知不知道,一旦将秋开雨救活过来,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了。尤其是道门和魔门,一向是势不两立的。我虽然不理江湖上这些打杀争斗之事,可是我再怎么样也是道家的弟子,你居然让我去救‘邪君’秋开雨,这种事qíng我实在是做不到。”

谢芳菲根本不理会他这一番话,只是大声哭得稀里哗啦地抽气说:“可是大师,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哪里还有一点‘邪君’的样子吗!他落到这么凄惨的地步,大师难道还不愿意出手相救吗?他半死不活地躺在这里,大师难道要眼睁睁地看着他就在您的眼皮底下死去吗?”

陶弘景安之若素地坐在桌子边上,依旧不为所动,只是皱着眉头,然后对谢芳菲说:“秋开雨就这么死了,对天下人来说,只会是一件拍手称贺、大快人心的事qíng。他活着,先不要说别人,就我道门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要遭殃。我是绝对不会救他的。”可见秋开雨的名声是臭得不能再臭了,连陶弘景这种一向不理会世俗流言的人也不肯出手相救。

谢芳菲忽然的就有些愤怒起来,站起来,当着陶弘景大声地说:“就算秋开雨死了,大师以为道门从此就可以平平安安,无忧无虑了吗?以后就不再多灾多难了吗?魔道两门自古以来斗争不断,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停息过。今天就算眼前的这一个秋开雨死了,自然还会有另外的一个秋开雨崛起。你如今救活了他,反过来想,对道门来说未必不是一种幸运呢。秋开雨不论怎么说,好歹还可以压制住魔道另外一群暗中蠢蠢yù动势力的崛起。就算他再怎么样,从来也不会因为愤怒而杀人。更何况,退一步说,他什么时候杀了你‘茅山宗’的徒子徒孙了?天乙真人会取得今天如此崇高尊敬的地位,杀的人恐怕不会比秋开雨少呢!道门的将来自然有它自己的运数,大师你这会子就算cao尽了心,机关算尽,还不是抵不过将来的变生不测罢了。”

陶弘景听了谢芳菲盛怒中的这一番话,开始的时候自然气得不行,待她说到后来,慢慢地听进去了,才发现谢芳菲说的,全都是他平日里从来都没有想到过的,从另外一个角度看待魔道两门间的问题,似乎另有一番道理。不由得仔细思索起来,似有所感。

谢芳菲见他神色似乎有些松动的样子,马上又跪在他椅子边上,低声哭泣地说:“大师,您不看僧面就看佛面吧。芳菲这一次是真的求您了,您好歹先看看他受了这么重的伤到底还能不能救哇!大师,芳菲真的给您老磕头了。”见陶弘景反应不大,没有办法,只得乖乖地走到他的前面,老老实实地狠狠地磕了几个头。额头一撞在坚硬的青石上,立刻就是鲜红的印子。

陶弘景终于从深思中回过神来,叹气地说:“你说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只是一时还不能完全接受。不要再磕了,小心磕破了头,又要我给你上药。你起来吧,我先看看他到底还有没有得救,伤得很重呢。居然能拖到这会儿还没有死,也不能不说这个小子的命大。”

谢芳菲马上从地上爬起来,笑嘻嘻地抹了抹脸上的泪水说:“大师,只要您出手,还有治不好的伤!就是咽了气的人,阎王爷见了您,也得将他放回来啊。大师,你坐这边来吧,我倒茶给您喝。”殷勤谄媚的一点都不觉得惭愧。

陶弘景仔仔细细地替秋开雨检查了一番,看了他右胸前的伤口,点头说:“伤口处理得很好,没有一点发炎化脓的迹象。”然后按着他的脉门,听了半天的脉象,又四处查看了他全身上下,然后对谢芳菲摇头说:“芳菲,我给你的那些神丹就让他这样给糟蹋了吗?也怪不得能保住他的一条小命了。唉,造化弄人,没有想到居然成全了这个小子。”

从医药箱里取出工具,先用细长的金针在他几处关键的xué道处刺了几针,试探xing地看了一下,脸色逐渐地就变得凝重起来。顺着秋开雨的身体,由下往上,先是人体致命的三十六大xué,涌泉xué、海底xué、鹤口xué、气海俞xué,一针一针地刺下去,手法纯熟,迅若闪电;然后是上半身的左章门xué、右章门xué、左商曲xué、右商曲xué、水分xué、关元xué、中级xué,还有重要的丹田xué;依次而上,再是华盖xué,眉心xué、太阳xué和天灵xué。忙完了三十六处大xué,另外还有一百零八处xué位,从脑户xué、上星xué,到通天xué、玉枕xué,还有大都xué、天窗xué,数不胜数。上面全都cha满了各式各样,长短不同,大小不一的金针。最后忙得是满头大汗,体力透支过度,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

谢芳菲在一边瞧得也是满心紧张,浑身发毛,口gān舌燥地发不出一点声音来。似乎过了一个世纪,看见陶弘景终于停下手,大松了一口气,用袖子擦了擦头上的汗。四处看了看,又赶紧找来毛巾,就着屋子里洗手的水打湿了,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过去。陶弘景看她一眼,没有力气多说什么,接了过来,将脸上的汗擦gān净。坐下来喝了一杯茶,歇了半晌,然后才开口说:“我先用金针暂时护住他全身的要害,命总算是保住了。不过他内伤伤得太严重了,恐怕不容易救活。”

谢芳菲听了,闪着眼泪说:“大师,您无论如何也要将他救醒过来!芳菲求您了。他如果死了,芳菲也不独活了!”真是下了决心,声音斩钉截铁。

陶弘景有些吃惊地看着谢芳菲,连连摇头,过了好久,才叹气说:“真是前世的孽债啊,要你今世来还!好,我答应你,尽力将他救醒过来。不过,你恐怕要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谢芳菲听陶弘景终于答应救秋开雨一命,破涕为笑,连忙高兴地说:“大师,你真的答应了吗!你真的答应救秋开雨了?只要大师能将他救醒,要芳菲做什么,芳菲绝对心甘qíng愿,毫无怨言!”

陶弘景看着谢芳菲,冷静地说:“芳菲,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他心脉俱碎,丹田严重受损,真气从此恐怕是不能凝聚了。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他的武功从此就要废了。这也是我为什么答应你肯救他一命的原因。他这次若是能活下来,你也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他没有了武功,对你们这一对冤家来说,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他如果因为这样,从此若是能安分守己,你就是跟着他天涯海角地去,我也没有任何话说。到底也不枉我费尽心力地救他一场。”

谢芳菲听得晴天一个霹雳,震得脑中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chuáng上依然昏迷不醒的秋开雨,颓然坐下来,茫然地问:“他的武功真的废了吗,废了武功的秋开雨还是秋开雨吗?”喃喃地自言自语,脸上挤不出一点表qíng来。

陶弘景看着她那个样子,知道说什么都没有用,也没有安慰她,收拾好东西,正准备出门。谢芳菲突然跑过来,哭泣哽咽地问:“大师,他武功真的废了吗?还有没有办法能恢复过来?如果是真的话,他醒来后突然发现自己的武功全部都废了的话,那他会怎么样!我不敢想象,我不敢想象!我想都不敢想。那么,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他还是昏迷的好,他还不如永远不要醒过来的好。”眼泪不由自主地落下来。

陶弘景停住脚步,点头说:“那好,那就让他这么死了算了,反正我也不想救活他,省得自找麻烦。他这个伤还不知道要费我多少工夫呢,到最后还不一定就能救得活!”

谢芳菲一听他这话,又急又怒,好半天才下定决心,用充满悲凉、无奈的声音说:“大师,还是请你尽力将他救活过来吧。不管怎么样,先将人救活再说。至于以后的事qíng,以后的事qíng怎么样,以后再说吧。谁又能料到以后的事qíng究竟会怎么样,还不是过一日是一日罢了。我现在已经管不了以后的事qíng了。说不定,说不定,我们明天就死了,立刻就死了。这种乱世,谁还能长命百岁吗?”说着流下两行眼泪,站在一边傻傻地看着陶弘景离开了。

半天才回过神来,觉得全身发冷,扶着桌子,慢慢地一步一步移到chuáng边来,抚摩着秋开雨毫无生气的脸,然后将自己埋在他宽厚的手心里,低低地哭泣起来,边哭边说:“开雨,你不要难过。世上总没有绝对的事qíng,你一定要好好地活下来才是,至少不能辜负我对你的一片心。你不要难过,一定要好好地活下来,知不知道!你若死了,我就陪着你一块死了算了。这个乱七八糟的乱世,我也早就腻烦了,死了也没有什么可惜的。说不定还可以回到以前的地方!开雨,你一定不要难过,芳菲以后就陪着你好不好?你一定要醒过来啊。”越说心qíng越激动,颤抖着双肩,在chuáng边哭得被子都湿透了。

上一篇:青影眼沉沉 下一篇:十年懵懂百年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