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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与桥(40)

作者: 月中异闻 阅读记录

他转过身,绕到另一侧上车。

他的样子在变换的灯影中逐渐清晰。

怎么是……

钟泉?

我和钟泉接触很少。

他稍年长,混在别的圈子,对我们看不入眼,只偶尔和乔行、贺折来往。

关于他的事情,都是钟翊告诉我的。

比如钟泉喜欢架子鼓,宝贝的很,每天仔仔细细清洁,倒是只有钟翊可以随意玩,给他砸了都不心疼。

钟泉讨厌吃甜,有一阵钟翊学做糕点,烤了很多饼干蛋糕,甜到齁,他吃得干干净净。

钟泉爱在盘山道飙车,家里屡禁不止,他不听。有一次突然大雨,他彻夜未归,钟翊跑出去找,发烧住院,钟泉回来就把车卖了。

这些事听来,虽然钟泉脾气暴躁、喜怒无常,但他对妹妹非常疼爱。

“想什么呢?”

乔行从纸箱里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个白色瓷兔。

兔子躺在月亮上睡着了。

“一系列的吗?”

他又取出一个小盒,兔子在吃玉米,嘴边还有玉米粒。

我挠了挠后颈:“嗯,觉得可爱就买了。”

他难得有兴致,继续拆,拆出兔子戴泳圈、抓耳朵、唱卡拉OK、捣药等等,得有十多个,放在一起,就像兔子开会。

“我看以后得找个柜子专门放它们。”

他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又拿到手上,上下左右看。

“底座刻了数字,24。”乔行念着,“看来这还只是一小部分,箱子里都是吗?”

“嗯。”

我不作过多解释,重新把兔子装回包装盒。

白瓷表面凉丝丝,光滑圆润的兔子就像糯米糍。

乔行停下,看着我念念有词。

“兔子,兔子……”

他摸索着兔耳朵,叹口气:“这是买给钟翊的吧。”

我一愣。

“上面的数字,是她的年龄?”

我点头:“嗯,每年到她生日我都会画出来,找人订做一个,坐牢那几年没办法,后来都补上了。”

乔行垂下眼帘,看着白瓷小兔,目光温柔。

“当时才搬到镜园,爸妈带着我们去钟家做客,看到钟翊戴着兔耳朵帽子在院子里,你远远地就喊‘小兔子乖乖你外婆在家吗’。”

我记得,她回过头,笑眼弯弯的,可不就是小白兔嘛。

乔行轻笑:“你以后总叫她小兔子,叫得多了,大家都那么叫,连钟泉也是。”

是。

我以后送她的礼物,也是和兔子有关。

不是什么年节,有时路上碰到有趣的兔子玩偶挂件,就买了给她,甚至皮了送过好几斤胡萝卜。

有一次送过一只真兔子,结果越养越壮,特别丑,她也很宝贝,给它起名“乔美丽”,养到兔子寿终正寝,挖了坑埋了。

乔行叹口气,目光游离着。

“一起长大,我看着你们情同手足,我还是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

我低着眼:“当时酒也喝很多。”

“贺迁呢?”

“她喝得更多。”

乔行没再问,把箱子搬到桌上:“还有什么易碎的,我们自己开车带走。”

“好。”

孙石和邱繁星一事后,清池花园没法再住。

爷爷和父亲有话在前,金鹤湾也不能住,我就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

今天是来搬家的。

这房子我住的时间,统共加起来也就两年多,其中有一年半都是和钟翊一起住。

最开始,她偶尔跑来过夜,久了,搬来的东西越来越多,索性住下。

出事以后,听说她的东西被带走。

一件件,一点点,也像是把她从我生命中带走一样。

回程路上我们碰到一起交通事故,堵了一会儿,交警在指挥车辆变线。

经过事故车辆我朝外面看了一眼,说:“好像是追尾了。”

“司机是不是喝酒了,脸很红。”

乔行扶着方向盘,下了高架桥。

日薄西山,晚霞堆在天边。

我掏出手机对着天空拍照,听到乔行开口问我。

“那时候,你们没有遇到警察查酒驾吗?”

我一愣:“没有。”

乔行“嗯”一声,霞光铺到他双手上,染成橘红色。

入秋一场雨,绵柔细密,不徐不疾。

我收下伞进门,通过几道程序,总算见到了邱繁星。

她卸去妆,抬着眼瞥过来,目光阴冷。

“你来做什么?来看我笑话的?”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我这副样子你满意吗?”

她一身囚服,一头乱发,脸上有浮肿和脱皮。

我点下头:“还行。”

她翻起白眼,一摊手:“见完了,你可以走了。”

“等等。”我说。

“我问你一件事,你说都是因为我你们才这样,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