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44)
都是钟翊。
颤栗密密麻麻,呼吸掐着喉咙,我喘不上气,也发不出任何声音。
“啊!!!!!!!”
尖利的叫声响起,驾驶座上,贺迁双手蒙头,攥着自己的发根,剧烈抽搐、抖动。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怎么办……杀人了……”
声音闷在水中,一切都是雾蒙蒙,一切都在眩晕的恐怖梦中。
灾难发生就在一瞬。
选择也在那一瞬。
“贺迁!贺迁!!”
我扯下她的手,她丧失了神志,惊恐的扑腾四肢。
我急了,给她一耳光,呼吸急促。
“贺迁!!看着我!看着我!!你给我听好!开车的人是我!我是醉酒驾车!人是我开车撞死的!你什么都不要说!听到没有什么都不要说!!”
我声音刺耳、破碎、颤抖。
她脸上涕泗横流,身体剧烈的抖动,精神已经崩溃。
我从车里拿出酒,瓶盖打不开,我哆哆嗦嗦猛地朝门把手上砸去,酒随着气泡不断涌出,流了一手,顾不了那么多,我把酒瓶拿到贺迁嘴边:“快喝!”
她拼命摇头,看我像个疯子,她向后躲,嘴里呜咽,一句话都说不成形。
我钳住她的嘴巴,扯劲掰开,直接往里灌。
她被呛了一口,抠着喉咙剧烈咳嗽,啤酒流了满脖子,我也猛灌几口,余光中是染过尸体的鲜血,好像正往脚底蔓延,好像要淹没整个车厢。
我逼贺迁看着我:“贺迁,我家出事了,小婶自杀,我爷爷小叔还有我爸已经被带走……没人敢救……我只有搏一把,替你顶罪逼迫你家来救……求求你贺迁……”
“贺迁!记住人是我撞的!我会报警自首!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只要你告诉你爷爷让他来救我!其他人,无论是谁,你什么都不要说!听到没有贺迁!贺迁!!”
她抱着头缩着身体,我不知道她是否明白,我只有赌一回了。
始终得不到的回应,就像一个人在黑暗中独自摸索,有时候摸到石头,有时候摸到的是刀。
不过这次,我赌对了,也把自己搭了进去。
从雪淀开回镜水市中,祁信朝云中雀奔去。
常阿姨再三挽留我一块吃饭,说没有旁人,我只好答应。
眼看车进入内环,她接到贺折的电话,问:“你们不是说要去小钟家?”
回答听不清。
“云中雀。”常阿姨报了地点,“我邀请了小乔。”
我瞥往窗外,听筒传来的声音,又轻又冷。
“请她做什么?她来不合适。”
仿佛也能看到他皱眉。
常阿姨回答他:“不然你们单独开一间,快到了,见面再说。
她挂了电话。
僵持几分钟后,我装作有急事中途下车。
外面。
天空了无云迹,梧桐沾了新黄,初秋是暖中带凉。
我沿着护城河向前,找十字路口过街。
红灯还没灭,车流穿行。
电话里谢如岑说她紧张,不知道去程演家做客该带什么礼物。
“送尊玉观音,照阿姨长相雕刻,寓意婆婆就是菩萨,多吉利。”我说。
谢如岑呸一嘴:“留着你去送。”
绿灯亮起,直行车辆停下,我还在笑,边听她继续苦恼,边过斑马线,走到路中央,冷不跌被一声鸣笛吓一跳,手机便砸在地上。
玻璃膜爆开花,我低骂一句,却听见有人喊我。
“乔边!”
我直起身,看到孟幻从副驾驶探出头冲我招手。
再是贺折,他将手肘持在窗上,一手支在太阳穴处,微掀眼帘,皱着眉,目光很淡。
“上车啊,不是一起吃饭吗?”孟幻喊我一声。
信号灯开始闪烁,来不及了。
我忙说:“不去了,突然有事。”
不等她回应,想加快几步跑过去,没注意左转来的车,车猛地刹闸,我惊出一身冷汗,一时呆楞。
接着贺折冲我喊:“你他妈傻啊,赶紧过去!”
来不及回头张望,我猛跑到对面,停下来,心还是慌的。
很快斑马线淹没在车流中,成了断线。
连带着最后的怒斥,孟幻和贺折也不知消失在哪一道河流中。
农历八月十五,谢如岑随程演到家中做客,从上车到下车,一路向我直播心中的忐忑。
我看着他们从相识到恋爱,感情逐渐加温,水到渠成,就像在读一本结局是大团圆的小说。
磨难和爱让人成长,谢如岑一点点变好,历经惨剧苦尽甘来,找到了一处温暖之地,走到阳光底下。
我呢,好像不断被推着往前走,却又像没什么进展,双脚陷在泥里,有人好心拖拽,我小心翼翼,生怕将他拖下来。
米饭出锅的时候,程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