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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与桥(43)

作者: 月中异闻 阅读记录

钟翊死后,贺迁精神失常前往国外疗养。

听说她陪着,长年在外,和丈夫两地分居。

一家人两个地方,相隔天涯,没再团聚过。

怎么说呢?

我是罪魁祸首。

嗯,算是吧。

镜园。

门口查岗要通行证,出租开不进去,我在外面等常阿姨。

朝里面望去,一片开阔。

我想起里面有条路,两侧种白杨,十分茂盛,吸引很多白鹭筑巢,一到夏天,地上全是白花花的鸟粪,没人敢走。

冬天下雪的镜园,银装素裹,一群人放学后就在路上打雪仗。

有时,操场夜晚会放电影,观众们站着坐着,窃窃私语、放声大笑。

水塔附近的池塘,夏天雨后,蝌蚪成青蛙,跳上岸,一路蹦。

这样想着,一辆黑色SUV缓慢停在我跟前,车窗落下,是祁信当司机。

“上车,乔边。”

一侧车门被推开,常阿姨一身黑衣坐在里面,望着我笑了笑。

我呼吸一滞。

她苍老太多,一双眼睛干涸。

车到主道向北开去,常阿姨淡看着我,点点头。

“样子没变,是那个清秀模样。”

我笑笑:“您的气质也还是很好。”

她微弯唇角:“到底还是老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重新画画,接些外包。”

她垂下眼帘,叹口气:“如果贺迁像你一样振作起来就好了。”

我说:“慢慢的肯定会好。”

一声笑从她胸腔发出。

气氛僵硬,祁信见势起了个话头。

“晚上在云中雀定了位置,我请阿姨您吃大餐,那儿的招牌菜您肯定喜欢。”

“这怎么行,你一路辛劳,得我请你才是。”

祁信笑说:“从小在您家蹭吃蹭喝,就让我孝敬孝敬您吧。”

常阿姨没再推辞,她困了,靠在椅枕上合了眼。

车内安静,仪表盘滴答作响。

“上次……你的伤没事吧?”祁信问的小心翼翼。

我道声谢:“没事了,多亏有祁善哥。我准备下次去他酒吧,捧捧场,当面好好谢谢。”

“客气什么。”他笑声爽利,“还是大意了,本来他叫人在UM看着你,谁知一不留神没了看住,贺折都急疯了,他……”

话说半道,祁信停下,嗯啊两下,问我:“喝水吗?”

车停在十字路口等红灯,他伸手递过来一瓶水。

我接过来,正好看到他手腕上的表,就是乔行那款,随口一问:“你也喜欢这款表啊?”

他一愣:“哦,这表你哥送的,当时全球限量,他在国外豪掷千金,拿来当礼物,真漂亮,也是真贵啊。”

车重新开启,他接着说:“对了,你哥也送了贺折一块,不过他后来弄丢了。”

我怔住。

手表。

遗落我家的那块表,蒙了尘,停了时间。

他有我家的钥匙,他能准确找到药箱,他进厨房娴熟地煮咖啡。

他难道在那儿住过?什么时候?住了多久?

不对。

他让祁善看着我,是不是已经对邱繁星起了疑心?

我只告诉过张嘉兰邱繁星的事,贺折怎么知道?

我在洗手间无意中听到的,张嘉兰那个电话,是打给他的?

邱繁星所说的得罪贺家,背后是不是是他?

???

天空几净,陵园庄严肃穆。

墓碑被清洗一新,雪白的鲜花一簇簇,看样子已经有人来过。

黑白照片中女孩的笑容如灿烂暖阳,我看着、看着,也忍不住笑,笑着笑着眼睛酸痛,泪就忍不住了。

“多好的孩子。”常阿姨轻声说。

“我做了月饼给她吃,她叫我‘嫦娥阿姨’,她喜欢做糕点,让我教她,还说她是小兔子,就应该给嫦娥打工,多可爱的孩子。”

我边哭边笑。

“乖巧懂事,纯粹没有杂质,开朗又阳光,我打心眼里喜欢她,我觉得她也像我的女儿。”

常阿姨也哭了:“白发人送黑发人,我还以为这一辈子经历过一次就够了。”

我抬头看她。

她擦拭了过泪痕,又被新的泪痕覆盖。

“世事难预料,可能这就命吧。”

她看我一眼:“我先下去,你跟她单独说吧。”

“好。”

微风徐徐,吹散花瓣。

在钟翊的墓碑前,我沉默地望着、望着,不知过了多久。

我哑着声音。

“小兔子,对不起。”

……

“对不起。”

第二声,是我替贺迁道歉。

第19章

灾难发生就在一瞬间。

猛烈的冲撞后,安全带把我扯回副驾驶。

拖长的耳鸣喧闹、刺痛,车前灯刺眼的光,就像黑夜撕开了血盆大口。

在一片死寂中,我看到了漆黑的头发,鲜红的裙子,血肉模糊的前胸,染红的雪白的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