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52)
孟幻后脚进来,拍打着我的后背。
喘不上气,头疼,晕。
我眼前一黑,朝地上栽去。
贺迁还有个双胞胎姐姐,叫贺遥,早在他们一家搬来镜园之前,就因病去世。
这是对外的说辞。
贺遥,包括贺遥真正的死因,鲜有人知晓。
后来贺迁告诉了我。
那时她的精神状态已经很差,前一秒疯玩、疯叫,后一秒痛哭大喊。
如此反复,如同分裂一般。
只有我知道她这样。
我带她去看医生,看她吃药。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精神稳定,我以为她就要好转。
直到有一天,我看到她拿刀片划自己的大腿。
大腿上刀痕斑驳,血流一地。
她满脸泪,却冲着我笑。
那之后,我再也不敢放她一个人待着,陪她疯,守着她哭,听她把贺遥的事情告诉我。
贺遥是在家里的泳池中,溺水死的。
“我只记得,我趴在泳池边上往水里放纸船,我跟着纸船漂流的方向跑,姐姐跟在后面,接着听见扑通一声,回头看,姐姐在水里扑腾……我记得救生圈能救人,我跑去屋里拿救生圈,妈妈看到,跟着我出去……水面风平浪静,姐姐不见了。”
“她死后,所有人,包括妈妈都在安慰我,说不是我的错。”
“我信了。”
“去年夏天暑假,我提前回家,醒来后听到爸妈回家,妈妈在哭,她说‘如果贺遥还在,跟贺迁一样大吧’……‘每当我看着贺迁,我就控制不住地想贺遥’……她说‘如果不是贺迁要玩纸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如果是贺迁掉进水里,贺遥肯定知道大声呼救’,她说……贺遥的死都是我害的。”
“我根本就不敢照镜子,我总觉得贺遥就在镜子里看着我。”
“她对我说:‘地底下很黑,你怎么不来陪我。’”
我在医院醒来。
点滴缓慢滴着,输送到血管中。
我扭头看到程洵,碰了碰他。
“怎么样?”
程洵握住我的手,一股干燥的暖意。
我摇头:“没事了,医生怎么说?”
“精神压力过大导致胃痉挛,加上低血糖,造成昏厥。”
我翻过身背对他。
“乔董事长和乔行已经回去了,乔行让我跟你说,他们在和律师谈,你放心。”程洵说,“举报信中证据模糊,后续就看能否拿出关键证据。没事的,乔边。”
我点点头,缓缓舒出一口气:“孟幻走了?”
“嗯,我劝她先回去。”
“打完这一瓶我就能回家?”
“嗯。”
程洵看着我:“我不放心你一个人……搬来和我住好吗?”
我愣住:“程老师,非法同居不好吧。”
他弯下眼睛:“马上领证,变成合法同居,我也不介意。”
我目光闪开:“搬家太麻烦,我那些颜料工具实在多,程老师那么爱干净,我怕会拆了你家。”
“我放心不下。”
这时,季节夏推门进来,正好听到,说:“程老师别担心,我刚好有作品需要找乔边合作,正想找她商量住一起。”
她看着我,眨了一下眼睛:“我可以帮你照看她。”
程洵没再说别的,吊完水送我回家。
季节夏搬来暂且住下。
想不到。
从前即使一同长大,连话也说不了几句的两个人,如今却能意外生活在同一屋檐下。
她联系了能联系的人,能找的关系找尽了,说是感谢我帮她,也念及童年情谊。
但我能看出,她更是为了乔行。
“听说贺迁在那边治疗的不错,怎么会突然想不开了?”
季节夏听我说了贺迁的事,一直很疑惑。
我摇摇头,眼里发热:“她以前就有躁郁症,这病很难治。”
窗外的雨一场停了又下一场,雨丝如幕,随风飘摇。
我听着雨打玻璃,翻了一下喉咙:“本来她心理状态就不好,钟翊的事让她雪上加霜。”
季节夏点点头:“是,出国前我见过她一次。整个人呆滞,话也说不了。”
迟疑片刻,我问:“你不怕吗?”
“怕你?”她一笑,“有点,但我更想不明白……我们不是没有讨论过那件事,基本都很吃惊,你和钟翊平时关系太好,几乎找不到你害人的动机……”
她停顿,抬头直视我:“但贺迁不一样,我知道她厌恶钟翊。”
“所以我们当时还怀疑,是你替贺迁顶罪。”
我眼里一乱。
季节夏的视线锁着我。
这时,卧室里手机铃响,我跑去接电话。
“喂,乔边。”是张嘉兰。
“我看到新闻了,你还好吗?”
“没事,谢谢嘉兰姐挂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