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与桥(95)
我往他怀中靠:“你最好看,我最喜欢你。”
他轻轻一笑。
关上电脑,我转头看到贺折坐在沙发上。
他侧面向我,低头看平板,偶尔指下划过。
怀里还睡着小猫,身体随着呼吸一起一伏。
他察觉到我的目光,微微侧着头,手撑在太阳穴,轻垂眼帘看着我:“工作完成了?”
“嗯。”
“来这儿。”他放下平板,拍了拍沙发。
看着他,我想起来一件事:“等等。”
我从包里翻出速写本和铅笔,坐到邻近他的沙发上,支起腿当画架。
“说好给你画一张肖像,都没来得及。”
他一愣:“你还记得……”
他起身找到钱包,将一张两折的纸翻出。
纸上的铅晕开了,他年少的模样浮现,满眼笑意。
现在看来,笔触生涩画得不好,却珍藏着他的心意。
“我都不知道,看你的时候我的眼神原来是这样。”贺折说,“现在呢,还是吗?”
“我画给你。”
少年稚气退去,他目光深邃。
边画边聊着,笔下娑娑作响。
我说:“好多年都没听过你拉大提琴,上一次还是跑去你们高中看你演出。”
“琴在镜园老宅,下次我拿来。”
“我记得当时礼堂有一块圆的屏幕,悬挂着,上面是月球的影像,黑暗中一束光,你就在月光里演奏。”
贺折淡淡的笑:“你竟然还记得。”
“结束后好多人送你花,一直送到后台,都迈不开腿……”
稍作停顿,我眯起眼看着他,说:“其实我之后也送了。”
贺折一愣:“怎么没告诉我?”
“我送的是盆栽,是一盆从爷爷那儿偷搬来的鹤兰望,到你家遇到常阿姨,我说是庆祝你演出成功,她觉得你养不活就让我搬到了花房。”
我拿起铅笔蹭去不要的线,说:“应该早就死了吧。”
贺折叹口气,无奈地摇摇头:“现在还在,而且经过分株,已经有不少了。”
我心中惊喜:“真的啊,有机会想看看。”
“嗯,我会带你回去。”
我点点头,把注意力放到画上,勾勒他的鼻梁、下颌。
他后靠到沙发,目光有些漫不经心,问:“那你从什么时候才开始喜欢我?”
“我哥生日那天,你发烧烧傻了,亲我。”
再抬头看他的眼睛,他已然凝聚起视线,回望我。
“可你之后见到我就躲。”
“你还不是一样,我以为你烧糊涂了。”我说着,做完最后的调整。
纸上是铅灰描绘的贺折。
“好了。”我拿着画坐到他身边,递给他看。
两三秒后,画纸打翻,铅笔跌落。
我被拥到沙发上。
贺折垂眸,眼里燃起了星火。
我伸手去触碰他的脸颊,说:“都怪你。”
他喉结一动,弯起眼睛:“嗯,怪我,我当时错以为我惹你讨厌。”
“没有,我喜欢你。”我抬头亲他一下,再躺回沙发。
他眸中暗下,回吻我,动作轻缓温柔。
呼吸溶在呼吸里。
突然他把我抱起,我一时失去重力,下意识搂住他脖子。
他眼光迷离滚烫,抱我离开沙发。
我微皱眉,问他去哪儿。
“床上。”
一室旖旎,猫又被挡在外面。
以为逃避就可以不去面对痛苦,等到无处可躲,痛苦就会成千上万倍予以返还。
这就是我和贺折的现状。
短短几日,宛如暴风骤雨之前的风平浪静,谁也不知道触碰它的开关在哪儿。
和出版社谈完合同终止,我回到公寓睡了一觉,醒来洗了个澡。
水声中隐约听到开关门的动静,估计是贺折回来。
这是个风和日丽的一天,天空无云,澄碧透彻。
阳光照射下,未化的冰雪波光粼粼。
我从浴室出来,看到外面的景色,也看到景色里的贺折。
他背对我,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
我内心隐隐不安,问他:“怎么中午回来了?”
发梢滴着水,掉进颈窝,激起点点冰凉。
贺折置若罔闻地站着。
喉咙干的厉害,我叫他名字。
“贺折。”
一声冷笑之后,他侧过身斜睨着我,眼底猩红。
我看清了他手里攥着几张机票,明白了,心里的火焰被一盆冷水突然浇灭。
梦那么快就要破碎了。
他一步步走近我。
他一把将机票掷到我面前,话从牙齿间倾出。
“这是什么?你说。”
我根本不敢抬头。
地面翻开的票面上,一行行英文小字,如同濒死的蚂蚁,扭曲挣扎在一起。
“你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来,是吗?”
“那些甜言蜜语也全是缓兵之计,为了让我放松警惕,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