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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知长夏(15)

说话的这男人叫张茂明,是永安派出所的一个小片儿警。今天他不当值,穿着背心裤衩,趴在按摩店的床上。林安文正把他的关节掰得咔咔直响。

“你怎么问这个呀?”张茂明趁着被掰脖子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坐在一旁帮忙搓艾柱的少年。

林知夏白净俊秀,一双乌黑机灵的猫儿眼,比女孩儿还讨喜几分。

张茂明顿时警觉。

“小朋友,你是不是碰到了什么不对劲的大人?”

这话一落,林安文停了下来。按摩店里其余的客人,连着老板娘刘姐,都朝林知夏望过去。

“哎,不是我!”林知夏忙笑,“是我在新闻里看到有小孩出了事,对相关的法律很好奇,就找叔叔问一下。”

林安文这才松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张茂明趴了回去,“永安这里有些二流子,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小孩子放了假不要乱跑——哎哟,林师傅,您轻点!”

“轻点就掰不正。”林安文说,“老张,你这腰可得多注意点……”

林知夏低头继续搓艾柱,若有所思。

-

又是一日傍晚,盛朗顶着一头热汗,从修车厂返回盛家的小旅馆。

饭馆堂子里依旧空得连偷油的耗子都看不到,厨房里冷锅冷灶,盛广全似乎也没有开张的打算。

“你外婆下午过来了一趟。”盛广全正在后门口抽烟纳凉,“她拿了点东西给你,我放在冰柜里了。”

盛广全为了省电,冰柜的档位一直开得最低,开门扑面而来的那一丝凉气就像将死之人吐出来的那口气。

几个苹果和一瓶鲜牛奶搁在冰柜里。

这都是老人家经常会给自己拿来的东西。尤其是牛奶。盛广全可不会买给儿子,也只有外婆经常买给外孙喝。

盛朗拎着水果和牛奶回到了天台上的棚子里。

天气已闷了两天,一场盛夏的暴雨就像一架起落架出了问题的飞机,迟迟无法降落。

盛朗背靠着门,小心翼翼地检查了一下皮带下藏着的那把手指粗细的小尖刀。

他的神经高度紧绷了有好几天了,也不知道还能支撑多久。

这少年有着野生动物一般的直觉,他知道盛广全肯定同意把自己卖给老马了。

而老马到底什么时候出手,那就像这一场雨,已听到了雷声,却不知道何时会落下来。

盛朗喝完了牛奶,洗干净了瓶子,起身去收着晾晒在天台上的被单。

邻居家飘着阵阵饭菜香,勾得盛朗的肚子直打鼓。

盛广全不包晚饭后,盛朗其实就没再吃过晚饭。

正在长身体的少年,能吃一条整牛的年纪,连续饿了好几天肚子,都有点头昏眼花了。

盛朗把收好被单丢在筐子里,身子打了一个晃。

头越来越晕,一股浓浓的倦意涌了上来。日头还没落下地平线,他却已困得睁不开眼了。

盛朗扶着墙,慢慢地走回小棚子里,脚一软,朝着床垫倒了下去。

第7章

林知夏正忙着他一天里最大的一单生意:帮网吧里的人买晚饭。

车前筐和后座两边,一共三个筐子,足足装了二十来份盒饭,每一份都能赚到五毛钱。

林知夏蹬着沉重的单车,熟练地避开路上的坑,在夕阳下愉快地飞驰着。

路过盛朗家所在的那条小街口的时候,林知夏下意识地朝里面瞟了一眼。

盛朗家楼下停着一辆银灰色的小轿车,一个人正被背上车。

盛朗这小子实在太好辨认了,瘦长得不像样的手脚,一头乱毛,雪白的脸。只是一贯生龙活虎的他,此刻好像昏迷着。

病了?

那人把盛朗放在后座,直起身来,露出一张带着眼镜的斯文脸。

林知夏脑中咣一声锣响。

眼镜男紧张地左右望了两眼,没留意到躲在广告牌后的林知夏。他同盛广全打了个招呼,钻进驾驶座,把车开走了。

林知夏看了看筐子里的盒饭,又看了看飞速远去的车屁股,再看了看盒饭。

“我日!盛朗你特么就是个祸水!”

林知夏将脚踏板重重一蹬,追着汽车尾气而去。

老马虽然不住永安,却对这片社区极其熟悉。小轿车左转右拐,很快就抄近路开上了永安的一条主干道。

这畜生归心似箭,冒着刮蹭的风险把车开得飞快。

给盛朗下药是他的主意,不然他没把握制服这个野狼崽子一样的少年。他不是第一回干这种事,可拿不准药效会发挥多久。

只有尽快回到自己家,将孩子锁在那间屋子里。外界再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他也再逃不掉……

林知夏满头大汗,眼睁睁看着那辆小轿车使出了永安社区,汇入主干道的车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