皈依(133)

“你后悔了？”尚且虚弱的青岚浮荡在屋檐下的阴影处，声音远远地传了过来。

“怎么可能？”灵儿当即反驳回去，“虽然人是多了些，倒也无甚大碍，反正她们也没办法取而代之，平时聊聊天解解闷也不错！”

“你真的这样想吗？”尽管灵儿嘴上说的轻松，但青岚早已看出她内心的不定与惶恐。自从醒来，她一直在害怕，害怕某一天自己再也不是这具身体的主人，害怕不断出现的灵识早晚会把她吞噬取代。

“那当然了！”灵儿一扭头，将那只还有些发麻的手掌按在大树之上，背对着那二人，“难道你们不是这样想吗？”

“当然，师兄和师父当然也是这样想的！”文元感受出诡异的气氛，连忙在中间打起哈哈。

“大叔，我不是你的灵儿师妹，你也不是我的师兄，白白也不是我的师父！”灵儿仍是没有回头，声音里甚至暗藏有一丝隐忍。

“呃，那是，那是，是我没注意。”文元感到一些尴尬，眼神在屋檐下的青岚与灵儿的背影间来回地徘徊，不知如何是好。

“算了，不跟你们说了，我要自己出去溜达去！”灵儿用衣袖在脸上用力的一抹，转过身来仍作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你们谁也别跟着我！”说完，就飞快地跑了出去。

“唉，灵儿！”文元想阻止，却被青岚出声打断，“让她去吧！”

文元叹了口气，“师父，为何不让灵儿师妹……”话仍是未说完又被打断，“不应该，也不必再提！”

“可师父，您之前费劲辛苦不就为了找到灵儿师妹吗？如今人也找到，甚至连前世的记忆都一并回来，为何不，不，”文元情绪有些激动起来，明明一切尽在眼前，只差一步就唾手可得，师父怎么能错过呢？

“为何不什么？取代这个灵儿吗？为师不会！”青岚觉察到大门处突然返回，却没有直接进来，反而悄悄躲在那里偷听谈话的灵儿，并没有揭穿，趁机说下去，“人已经找到，没有必要了！”

“可如今这个灵儿，终究不曾记得你们之间的过去，那您这一世打算就这样白白守着她度过一生吗？”文元不能理解，有些替青岚感到不值。

“为何不能？不过一段记忆而已！”青岚坦然地反问道，“那些过往，我一个人记得便好！没有必要成为如今这个灵儿的负担！”

“这由不得您，师父！”文元摇头反对，“如今，灵儿身上已不仅仅是她自己，除了灵儿师妹，还有另外两个，您不怕某一天，那另外两个灵识突然压制住灵儿取而代之，与您再无瓜葛吗？”

“不会！”青岚淡淡道，文元并不知道青岚早已预见到他和灵儿的几生几世的纠葛，无论是哪一个，都注定斩不断两人之间的牵连。不过这些，他并不打算告诉文元，与灵儿之间的这些由他一个人默默承担便好了。

听了半天墙角的灵儿内心情绪复杂，自从醒来她每日里都是提心吊胆，早已悔断了肠子。三个不同的灵识在自己的脑子中一直存在，是不是还要和自己争夺这具身体的控制权。这和她之前预想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的设想中，自己只不过多了一段记忆，多了一些法力，但灵儿还是灵儿，只是共存，而不会成为别人。

但如今，这一切早已脱离她可以接受的范畴，她比任何人都明白，一旦它们之间的某个灵识超越自己占了上风，那自己之后不是消失就是彻底被吞噬。因此，她一直害怕白白会在某天趁自己不备的时候，将那个前世灵儿的灵识取代自己，毕竟他可是为了那个灵儿甘愿跑去地府做鬼，又游荡世间寻找了这许多年。又或者，文元放弃对其它灵识的压制，想要将她的小师妹放出来。

对那二人的不信任，导致灵儿如今过得度日如年，虽然还是装出一副如常的模样，嘻嘻哈哈地玩闹着，但原先最信任的人已经成为最危险的所在，她的内心濒临崩溃，她每天都在猜疑恐惧，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哪一天突然就会爆发。届时，会不会将情形直接搞到最糟糕，一发不可收拾。

就在跑出门那一刻，她甚至生出逃走的念头，远远地离开，让他们再也找不到，是不是就会安全了。这个念头，随着刚才偷听到的谈话，愈演愈烈。她悄悄地站起来，一步一挪地迈着轻慢的步子离开这座宅子，静静地不能惊动任何人。

灵儿，真的，要和别人成亲了？

“师父，灵儿跑到京都去了！”

“师父，灵儿跟着一个道士去了伏魔山！”

“师父，灵儿被一个树妖掳走了！”

“师父，灵儿跟着那道士回京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