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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小官人/我家的表哥数不清(30)

昨晚小沙弥进村时,已经是亥时三刻,村里人早已睡得呼噜直响,没人察觉。直到今天早上,去江边放牛的村人看见小沙弥在谷场上的草堆里困觉,才知道朱娘子昨晚不让小沙弥在朱家门檐下躲雨,硬把小沙弥赶到村外去了。

宝珠义愤填膺:“平时看朱娘子也是个可怜人,没想到她的心竟然这么狠!怠慢出家人,不会有好报的!“

李绮节暗暗叹口气:朱娘子遇人不淑,丈夫不学无术,婆母苛刻吝啬,村里人可怜她的处境,平时对她多有忍让。只要她眼圈一红,哭诉起自己的境遇,连老人们都得让她几分。朱娘子尝到甜头,渐渐养出一副欺软怕硬、爱占小便宜的脾性,她不敢反抗婆婆和丈夫,就整天打骂女儿,对外人撒泼,把自己的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村里人觉得她实在可怜,不想也不敢和她计较。可耐心总是有限的,朱娘子再这么作下去,只会把村里人对她的最后一点同情全部磨光。

宝珠就是头一个对朱娘子由怜爱转为憎恶的:“咱们家逢年过节往朱家送米送肉送衣裳,朱盼娣和朱想娣还总在村里说三娘的坏话,怪道都说人生人凤生凤,她们母女几个都长了一副黑心肠!“

李绮节眉毛微微扬起,笑了笑,扶着周氏往里走,朱盼娣竟然还在孜孜不倦地抹黑她,她在大明朝的头一个“仇人“,比她想象中的要执着多了。

“十三……“周氏忽然一跺脚,喃喃念了一个数字。

李绮节一脸莫名:“婶婶?“

“小师傅!“周氏轻轻推开李绮节的胳膊,转身跨过门槛,扬声叫住已经走远的小沙弥,疾步走到他身后,颤声道:“小师傅俗家是不是姓张?“

小师傅身形微微一滞,斗笠上的雨珠哗啦啦缀在肩头,僧衣上的水迹沿着瘦削的肩背,晕开一大片。

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绮节走到周氏身边,轻声道:“婶婶认得他?“

自明朝建立以来,一直奉行休养生息、鼓励农业的国策,天下太平已久。永乐年间,明朝国力达到鼎盛,府县乡镇日益繁华昌盛,商业发展蓬勃,又不是吃不起饭的灾荒年间,谁家舍得把十几岁的儿郎送到寺庙里去苦修?

更何况小沙弥生得如斯俊秀,瑶江县,不,整个潭州府应该都找不出第二个人品这般出众的少年郎了。

纵是上辈子见多识广,阅遍网上各种美男的李绮节,也不得不诚心赞一句小沙弥生了一副好相貌。她要是有这么个哥哥,恨不能天天把好吃的好玩的都让给他,绝不可能让他流落到夜宿荒野的境地。

周氏看着小沙弥远走的背影,幽幽叹了口气,“他是张家十八娘的儿子,从小送到西山庙里养大,我上一次看到他时,他连话都不会说呢,抱起来和小猫咪一样,轻飘飘的。一转眼,已经长这么大了。“

语气颇为唏嘘。

张十八娘?

李绮节仔仔细细回想了一遍,确认自己没听过这个人。想要问问周氏,周氏却忽然忌讳起来,怎么都不肯往下说了。

李绮节发现周氏难得露出几丝伤感,眼中的疑窦之色更浓。

古代交通不便,加上安土重迁的思想观念和变态的户籍制度,远行需要鼓起很大的勇气。

首先,想出门旅个游必须先跟官府打个招呼,然后得做好家里长辈的思想工作,最后备上银两、干粮、铺盖、衣物、马桶、照明取暖工具等等林林总总一大车行李,办好各种文书路引凭证,终于可以出行了,路上还必须提心吊胆、时刻警惕——因为有各种各样的天灾*,天气预报是不可能有的,洪水、山火突如其来、防不胜防,野猪、老虎、野狼、毒蛇神出鬼没,山里有山匪,江上有水匪,医疗水平又低,淋个雨、摔个跤都很可能翘辫子。

在明朝,如果来一场想走就走的旅行,结局基本上是走不回来了。

徐霞客能到处游历,还不是因为他家老母亲持家有道,思想也开明,能够供得起他的全部花销,对于土豪来说,什么问题都可以不成问题。一般人,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家乡比较实在。

所以,在这个时代,除了靠南来北往贩卖货物生财的商人、书生游子和富贵人家,大部分人往往一辈子都蜗居在一座小小的县城当中,有些人甚至几十年不会走出小山村。

本地人祖祖辈辈都生活在一座小小的瑶江县中,自然而然的,各大宗族和姓氏之间形成了非常错综复杂的姻亲关系:叔叔家的堂弟娶了舅舅家的表妹,姑姑家的侄儿嫁了间壁邻家大郎,一家几个妯娌是同族姐妹,都是常事。

比如李大伯和李乙兄弟,虽然父母早逝,近亲所剩无多,但如果从太爷爷上面一辈算起,还是能找到几户亲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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