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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第一公主(62)+番外

盘式鎏金博山薰炉里点的是裴英娘调的四叶饼子香,香味清芬优雅。

李治斜倚着锦缎隐囊,闻着淡淡的香气,听着花朵萎落在地的簌簌声响,眼皮越来越沉,合眼入睡。

裴英娘命人取来一条花团锦簇的织金薄毯,轻轻盖在李治身上。

看他睡得安详,轻轻舒口气。

她坐着赏了会儿花,枯坐无聊,怕玩双陆、打步球会吵醒李治,干脆让忍冬回东阁取来她的笔墨文具,坐在树下习字。

凉风习习,时不时卷下一簇簇浅粉色花瓣。

她一开始还伸手挥开掉在书案上的杏花,后来越写越认真,放任花朵在书案角落摞成一堆,也没空去管。

等李治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足足写了一个时辰的字。

李治一觉醒来,觉得浑身舒泰,笑着探身看她笔下写的是什么,“怎么在抄佛经?”

裴英娘有点不好意思,“我听阿姊说临川长公主曾经抄写九十九卷佛经,想效仿她,每天抄写一段佛经,为阿父祈福。”

人和人的缘法说来也奇怪,她和生父裴拾遗情分浅薄,倒是李治让她感受到什么是父亲的慈爱。不管李治把她当成谁的替身,她还是满怀感激。

李治默然良久,看一眼旁边已经密密麻麻写满小楷的卷册,不禁动容,摸伸手摸她的发顶,叹息一声。

裴英娘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阿父,房娘子不喜欢七王兄,就算七王兄不娶赵二娘,房娘子也不会嫁给他。”

李治神色震动,看着裴英娘的眼睛,目光里带了几分审视,不复刚才的温柔慈和。

裴英娘面不改色,继续道,“阿父不必觉得愧对于七王兄,房娘子那样的女郎,受不了一丝拘束。我敢说,如果阿父改变主意,让七王兄娶房娘子当正妃,敕旨还没发出去,房娘子肯定已经出家当道士了!”

房瑶光不愿嫁人,又拿李显没办法,干脆另辟蹊径,找武皇后当靠山。

就在前天,武皇后已经任命她为宫廷女官,每天出入都把她带在身边。

今天围猎,房瑶光也去了。听李令月说,房瑶光养了一只新罗国进贡的苍鹰,是捕猎的好手。

房瑶光和她的从姐房氏不一样,她无拘无束,淡漠孤僻。即使没有李治阻挠,李显也不能抱得美人归。

李治看得出来,裴英娘说这些话,完全发自她的内心,不是其他宫人教会的讨好手段。

她只想开解他。

李治收起心防,拍拍裴英娘圆圆的脸颊,难为她小小年纪,能看懂他的心事,还像模像样说出这么一番话。

他知道不能和真心爱慕的人双宿双栖的那种落寞痛苦,不希望李显也在痛苦中煎熬。但他不得不在房一娘和赵二娘中做出选择,房一娘千好万好,偏偏已经有个做亲王正妃的从姐。赵二娘性子骄纵,可她是常乐大长公主的女儿。

皇后和李唐皇室之间的隔膜太深了,深到无法调和。尤其是以常乐大长公主为首的宗室,和皇后势同水火,矛盾尖锐。

李治隐隐感觉到,一旦自己哪天撒手走了,皇后和李氏宗族之间一定会爆发冲突。

要么是李氏宗族联合起来架空太子李弘,把皇后赶下台。

要么是皇后大开杀戒,除掉所有反对她的宗族长辈。

手心手背都是肉,李治不希望任何一方受到伤害,他只能不断和稀泥,尽量软化双方的矛盾。

可惜,他的时间不多了。

联姻是化解仇恨的最佳捷径,李显胸无大志,赵二娘爱慕虚荣,两人是最好的人选。

然而李治没有料到,整天吊儿郎当的李显,竟然会喜欢上房一娘。

李治这几天确实有些犹豫,考虑要不要收回赐婚的旨意,让李显得偿所愿。

不过小十七说得也对,房一娘宁愿抛弃贵女身份,一辈子当个劳劳碌碌的女官,也不肯嫁给李显,他收回成命,终究改变不了什么。

李治看一眼神情严肃、摆出一副想和他长谈姿态的小十七,忍俊不禁,“你这性子,倒是更像兕子,她总是爱操心。”

兕子性情内敛,聪慧通达,和他一起长大,感情亲厚。每天他踏着钟声去大殿站班时,兕子总会把他送到宫门口。

直到那年她病得下不了床榻,还记得让宫人代她为送他送行。

李治想起往事,眉眼间不知不觉染上几分寂寞惆怅。

他的同胞姐妹们都走得太早了,同胞兄弟们也因为争权夺位折戟沉沙。

他不希望李弘、李贤、李显、李旦和李令月重复上一代走过的老路,他们应该平安一世,安心享受富贵荣华。

裴英娘捧起一盏半夏按着她的吩咐煎好的清茶,送到李治跟前,茶香从杯口细缝间逸出,暗香浮动,“阿父,你还说我像姑母,我看您才是最爱操心的那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