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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年烈狗/陈年烈苟(117)

陶淮南被牵着走了,他几次朝刚才的方向回头。

这样的“盲聋人”陶淮南只听到过,没有真的遇到过。以前他被哥哥带着去医院看眼睛的时候,曾经有一对年轻的夫妻坐在医生的诊室绝望地哭,说他们的孩子是个“盲聋人”。

那时候年轻的妈妈哭着问:“我得怎么才能把他养大啊……养大了他能活吗?他怎么才能活啊?”

医生劝他们还是要乐观,未来是值得期待的。

“未来”是个多虚的词,它太缥缈了。

那时候陶淮南不懂,这天摸到的干巴巴皴裂的手,和打在他手上的那道响,让陶淮南切切实实地觉得触动。

这天后来的时间他总是忍不住朝向那边。

那个小孩儿……得怎么长大啊?

迟骋过来摸了摸他的头,陶淮南头上戴着顶滑雪帽,他握着迟骋的手,头一次觉得自己如此幸运。

如果那个小孩儿也能有双好使的耳朵,能听见东西,他就能比现在容易很多,很多很多。

陶淮南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那天季楠他们把老头的几壶豆浆全买了,让他带着小孩儿回家了,豆浆放在原地给别人免费分了。

小孩儿走路姿势都带着点扭曲,肩膀斜斜地端着,走几步甩甩胳膊,动作奇异又违和。他们都看着陶淮南,同样是看不见的小男孩儿,一个成长得又快乐又天真,一个活得像是没有灵魂。看起来陶淮南像是幸运很多,至少他还有耳朵。

可是在这一群人里面,说陶淮南幸运,这也挺可笑。

有男生过来捏了捏陶淮南的耳朵,说:“你们都是小天使。”

陶淮南笑了笑,说:“我也觉得是。”

第58章

那天回来说起那个小孩儿, 刚提了个头黄婶就知道了他们说的是什么,问:“他爷带着出去了?”

有人说是。

提起这些事总是让人心里觉得沉。

“那肯定是他奶奶又想让他出去转转了,不然老叶从来不领着他。”黄婶一边给他们盛菜端过来, 一边说, “他能活到这么大全靠他奶奶, 小时候他爷动不动就把他带走扔了,受不住他奶奶作了再领回来,他奶奶一会儿寻死一会儿上吊的,这么才留住一条小命儿, 扔了就是个死,谁要啊。”

“福利院呢?”

黄婶说:“以前我们这儿穷着呢, 那时候也没弄这个旅游村, 就是普普通通的农村,哪来的福利院,现在也没有。再说福利院也不是什么都收呢, 有家有长辈的人可不收。”

黄婶叹了口气,接着说:“老叶就没想让他活,每次往桥洞子树林子里扔,那孩子扔在没人地儿几天也就饿死了。”

陶淮南说不出话,手从桌子上拿下去, 去摸迟骋。迟骋握住他的手,拇指刮刮他手背。

“老头心那么狠?”有个男生问。

黄叔从外面进来, 端着一盆不知道炖的什么肉,肉香直往鼻子里扑, 但今天男生们都没抢。黄叔说:“这没啥狠不狠的, 活着他累家里也累,他爸妈早不管了, 没满月就要扔了,都是叶老太太留下的。老头老太太还能活多少年?老叶从前说让那孩子赶紧解脱了重新投胎算了。”

“那也是人命啊……”男生皱着眉,还是无法接受这种说法。

“能算人吗?”黄叔手在眼前比划了下,“打从出生就都是封起来的,他没有人的想法。”

“怎么不是人,”黄婶拍了拍黄叔,“生了是人就是人。你赶紧看看外头那锅,等会儿粘锅底了!”

黄叔就又出去了,黄婶说:“就是命不好,不会投胎。不知道是因为他妈带孩子时候吃药了,还是早产没长好。这辈子吃多了苦,就当给下辈子攒个平平安安吧。”

善良的人都容易共情。

残疾人之间本来就又都有种同病相怜的共情,他们在这个世界上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们是世界上的特殊群体,是“一小部分”。

晚上陶淮南捂着耳朵,坐在被子上,安安静静的。

迟骋叫了他一声,陶淮南没有听见。

迟骋看他一眼,声音又提高了点:“陶淮南。”

“哎,”陶淮南拿开手,小声应着,“在呢。”

迟骋说:“躺下睡觉,别玩了。”

陶淮南说“好”。

然而等迟骋过来躺下关了灯,陶淮南还在捂着耳朵。

迟骋把他手摘了下来,说:“睡。”

陶淮南闭着眼睛,低声呢喃道:“这样好可怕的,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迟骋知道他今天看见过那小孩儿之后心里一直难受,陶淮南向来情感柔软。善良细腻没什么不好的,只是会对很多事情有不同的感悟。

“过来。”迟骋朝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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