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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骑绝尘(604)

吉时一到,礼乐大起,经文齐颂。李延绡着一身黄袍,手执玉牒,缓步而来。但见他气宇不凡,姿貌端华,天生一派雍容之度。他眉睫微垂,神色谦恭,似是摒去了一切喜怒。想他重病在身,平日里行动多有不便。但今日,他的步伐安稳,身姿挺拔,甚至,未曾有一声咳嗽。

他执牒走到祭坛之前,俯身叩拜。而后,每上一层,皆行此礼。待他登上祭坛之时,礼乐顿止,经颂收声,众人皆忍声屏息,等他开口。

李延绡站在祭坛之上,抬眸望去。但见满山白雪,皑皑皓洁。青空万里,浩渺无际。果真是“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天下众生,仿佛尽在脚下。往昔种种,竟浮现眼前。

犹记得,第一次站在众山之巅,是为了逃避追杀。萧瑟寒风,透衣生凉。听着那声声“妖孽”的叫骂,看着那一双双杀机四溢的眼睛,他问:“为什么我非死不可?”

身旁,她姿容明艳,光彩照人。她握着他的手,答非所问:

“明日是你十岁生辰,可有想要的东西?”

他并非十岁,但那因仙法而渐渐开始成长的身体,似乎就是这般年纪。他低头看着山下那一片纷扰红尘,许久,才望向了她,沉着声音,道:“天下。”

她的讶异一闪而过,再开口时,依旧带着笑意,“好是好。不过,得花上不少时间呢……”她说到这里,微微一笑,声音里的温柔,直入人心,“幸好,你我有的是时间。”

有的是时间……

李延绡低头,看着手中的玉牒。雪光映日,晃花他的双眼。牒上的文字,模糊不清。他依旧沉默,静听着自己的呼吸……

众人见他沉默,不知何故,却也不敢多言,只得静静等待。

忽然之间,众幡齐扬,猎猎作响。清冷空气中,芬芳馥郁,氤氲而生。就听少年的声音,带着些许轻佻,道:

“呵呵,看来我来得挺及时的。”

祭坛上的李延绡听得这个声音,闭目一笑。他睁眼,微皱着眉头转过身去,开口道:“能得褚公子来观礼,在下诚惶诚恐。”

来者,自然是褚闰生无疑。他含笑,站在飞扬的长幡之中,一身白衣,纤尘不染。

李延绡望着他,道:“短短时日,褚公子竟似脱胎换骨,与在下初见之时,真是判若两人。”

褚闰生低头笑了笑,答道:“怎么说也是这种场面,我也不好意思穿得太寒碜。好了,不说闲话了。你今日cha了这么多旗子,也是为了对付我吧。我可是等不及想看你的局了。”他说完,随手抓起一支长幡,掷向了李延绡。

李延绡并不躲闪,眼看他就要被刺中之时,那支长幡却被一堵无形盾墙挡了下来,颓然落地。

这般发展,让周遭奏乐诵经之人纷纷逃离。一众黑甲精骑蜂拥而上,包围在了褚闰生左右。

褚闰生看了看四周,又看了看祭坛之上的李延绡。想来那挂满紫幡的三层祭坛是最好的护盾,若不突破,绝无法伤李延绡分毫。

褚闰生一手抱腰,一手摸着下巴,皱眉望天道:“唔……我想想,用哪招比较好呢……”

这般情况挑衅的举动,却透着别样的危险。周围的黑甲精骑依然观望,无人敢贸然上前。

祭坛之上,李延绡缓缓走下了几步,开口问道:“褚公子,敢问在下的姨母,现在何在?”

褚闰生笑望着他,道:“你真想听?”

李延绡的神色阴沉下来,“愿闻其详。”

褚闰生清了清嗓子,道:“我与她在长江之上撞见,而后便是一场生死厮杀。所幸我身负天干玄兵之能,破了她的五行法术和地支使符。最后,我用幻焰真火烧去了她的真元……”

“她……死了?”李延绡的声音里有一丝颤抖。

“是啊。”褚闰生答得轻巧无比。

李延绡沉默下来,片刻之后,轻轻咳嗽了起来。他的声音断续,笑道:“唉,在下早就劝过她,口蜜腹剑、手段歹毒之人万万救不得。可她偏偏就是不听。”

褚闰生听罢,道:“可惜我没能早些遇到她,不然我一定要告诉她,什么血缘亲情,都是些坑人的玩意。若是当了真,只会万劫不复。”

话到此处,两人皆不言语。周遭的气氛凝重非常。敌意杀机,似满弓之弦,一触即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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