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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是无晴(43)

这个名字让叶蘅惊忡难当,那原本与他全然无关的往事,霎时牵扯出痛楚。他忍不住开口,用近乎愤慨的语调,驳斥道:“不可能!”

“什么不可能?”孟觉生不解其意,继续道,“当时镇守北域边防的正是叶将军,此事不难查实。也是藉着这些粮秣兵甲,叶将军打了几场漂亮的胜仗……”他说到此处,淡淡一笑,而后又是一声长叹,“我还记得,那位大人说,叶将军心性慈悲,又是固执迂腐之徒,若知道粮秣的来路,必不肯收,只扯些谎话搪塞便是。再者,也别连累了好人。可惜啊,这批来路不明的钱粮终究还是被奸臣拿来大作文章,叶将军也因此被指了通敌之罪。”

话到此处,叶蘅只觉心上钝痛,诸多情感一涌而上,喑了言语,酸了眼眶。殷怡晴亦感揪心,她不自觉地望着他,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能说什么。

孟觉生看着他俩的反应,问道:“若当年换做是你们,会怎么做?”

殷怡晴转头看着他,心中思绪纠缠,竟无法回答。她强压着自己的动摇,反问道:“挽回社稷,却失却民心,也高明不到哪里去!”

孟觉生摇头,道:“那位大人的雄才伟略,又岂止于此。灾银一案,震惊天下,动荡朝野。且说那时外戚弄权,已成气候。那位大人便藉着灾银之案,‘冤杀’外戚党羽,瓦解各路势力。后来外戚逼宫,天下大乱,世人只知那南陵王辅佐太子重扶江山,却无人知晓那位大人是如何周旋谋划,步步削弱外戚之势。若非如此,皇权早已倾覆,南陵王也未必能赢得那么轻松。”

孟觉生的目光微微上扬,眺着邈远之处,似在那虚无之中望见了回忆。他的语气里满是钦仰,却有带着隐约的不甘,又道:“那位大人常笑说,有些事情上不得台面,但总要有人去做。且由那些好人高风亮节,他是恶人,自去厚颜无耻就好。”孟觉生说到这里,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着近乎慈悲的温怜,为他的五官都笼上柔和。他收回了目光,复又望向了殷怡晴和叶蘅,道:“他说……但愿国泰民安,后人再不必有这般痛苦抉择。”

他说完,久久沉默。周遭人群亦都安静,寂然肃穆。

殷怡晴说不出话来,心中一片空茫,竟是无所适从。

孟觉生转过了身去,望向了一众百姓。他抱拳,深深一拜,道:“诸位乡亲,在下并非什么正人君子,令诸位失望了。”他说完,又对天一拜,道,“在下早知终有一死,今生罪孽,今日偿还。大人,在下先行一步。”

言罢,他身子一冲,撞向了一旁的井沿。登时血流如注,倒地不起。众人大惊,慌忙看视,却已无力回天。

阿祥和阿瑞见此情景,皆悲痛难当。阿祥挣扎着起身,跌跌撞撞地向尸体行去。但他没走几步,便又摔倒,他满面泪水,泣道:“孟叔……是我害了你……”他说着,回头望向了殷怡晴,声音已然哽咽,“为什么要做这些事啊?……我们只想拿到那封信,没想要杀你们……没想杀你们啊……”许是急痛攻心,他没说完要说的话,便昏死了过去。

“祥哥!”阿瑞见状,怒不可遏。这激越情绪,让他忘了伤痛,竟有了站起的力气。他顾不得招式章法,只凭着一腔恨意,嘶吼着扑向了殷怡晴。

眼看殷怡晴呆立不动,叶蘅出手将阿瑞挡下。正当纠缠之际,但听得人群中有人吼道:“是这妖女逼死了孟大夫!为孟大夫报仇!!!”

一句话,激出众怒。众人哪里还管正邪对错,纷纷拿了家伙,冲向了殷怡晴。殷怡晴这才回过神来,但看着这一群愤怒的百姓,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该动手吗?要杀了他们吗?……她犹豫之际,竟未注意有人绕到了她的背后。结实一击,全无防备,刀锋刺透血ròu的锐痛,让她稳不住步子,跌倒在地。她一倒下,众人皆围了上来,各种兵器拳脚,毫无怜悯地招呼了上来。

叶蘅一见,出掌将阿瑞推开,转身入了人群。如此情势,不过乱斗,哪里还容他讲究招式章法。况且他又无意伤人,于是,他能做的只有推搡和格挡。好不容易在人群中寻得空隙,他一把拉起殷怡晴,抱着她纵身逃离。众人哪里肯罢休,呼喊着追赶上去。

到底叶蘅是练武之人,脚力比普通人强上数倍,不过片刻,便将众人远远甩开。时近日暮,天色渐暗,加之这一带都是树林,道路难辨。倒是老天帮忙,助他们脱了身。他不知殷怡晴伤得如何,不免担心。又跑了片刻之后,他停了步子,小心地放下殷怡晴,为她查看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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