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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我见证了女人天下(10)

我们经常在一起,交换着对衣饰的心得,政局的看法,官员的任命和——身边的男宠。

崔湜不但俊美,更难得文才出众,太平公主对他垂涎已久。但是,我没有放手,因为他是我最心爱的,因为他是如此的依恋着我爱慕着我,因为时候未到,因为人性对于越难得的东西就越珍视。

现在是时候了。我闲闲地告诉太平,崔湜被御史劾奏,要被贬为江州司马,如此可爱的人儿,留在长安的日子没几天了。这边使眼色给崔湜,崔湜会意立刻跪下,求公主救他。

太平握着崔湜手久久不愿放开,这边含笑问:“这可是放着现钟不打去铸铜,怎么不叫你家昭容娘娘去救。我怎么说得上话呢?”

我叹气:“可不正是为这,那起小人也真是见不得人好。崔湜才学出众,怎么就做不得中书令,只为他在我门下,就一定要这么对付他,真真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本是欣赏他的才华,不想竟误了他。公主真要给崔湜做主才是,您若不肯救他,真叫他到江州那种地方去?”

这边崔湜已经捧过酒来,太平含笑看着我,又看看崔湜,道:“敬酒可须自己先饮才是。”

崔湜只得饮下酒去,太平又推他:“昭容为着你的前程如此费心,你不应该先敬她一杯吗?”美少年两边敬酒,不一会儿便面似桃花。在我与公主流番灌酒之下,不一会儿便醉得伏在桌上。

坐在轿中,我掩口吃吃地笑,想像着那可怜的小东西一旦醒来发现自己竟是在太平公主的怀中,真不知道会吓成什么样子。因为我原是哄他为着他的官位来向公主求情的,但他不知道,我真正的目的是把他作为我与太平公主联盟的信物。

方才喝多了一些,我觉得有些醺醺然,反而提了兴致。掀帘看去快到长宁公主新园中了,听说这新园子盖得极漂亮,想起公主曾请我为新园作诗,不觉来了兴致,道:“直接去新园吧!”

进了园子,果然别有一番风情。

我穿花拂柳,耳边忽然就听到微风吹来了我的名字:“可恨上官婉儿这妖女,害得重俊太子死得好冤!”

“国家有难,方有妖孽!”

“武三思就是她引见给韦后的,杀了武三思却没杀死她,真真可惜!”

“就是她唆使着安乐公主要做皇太女。”

“是她怂勇着韦后专权,做第二个皇祖母的!”

透过花叶我看到,不过是一群李唐宗族的年轻人聚在一起发牢骚。忽然觉得很好玩,贤死了以后,李唐宗族再也没有英雄,只剩下一堆狗熊罢了。不要看他们如此气势高涨,恨不得食我之肉,此刻我若出现在他们面前,只怕他们没胆动我一下,倒会先自己吓得魂飞魄散了。

忽然一个低沉的声音道:“怪别人,倒不如怪自己。倘若李唐宗族多出几个英雄人物,何惧女祸!上官婉儿不过一妇人,一辈子都在宫中,遇事只消一人便可将她斩杀。当晚我若是重俊太子,决不会让这妖女有机会活下去。临场错失良机,遇事畏首畏尾,教一个女子都看轻了!”

这声音虽然低沉,话语中却有着一股噬人的力量。

我的心头猛然抽紧,李唐宗族何时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危险的信号在我脑海里升起。

从旁人对他的称呼中,我知道他原来竟是是旦的儿子,临淄王李隆基,李唐宗族中年轻一代的灵魂人物。

女人天下的气焰,令得整个李唐宗族的男人们面目晦黯,但是李隆基却是其中的一个异数。难以至信一个人在童年时,就已经有极强烈的把天下当成自己的自我认可。五岁时他骑马闯宫门,居然敢直斥父伯辈都不敢得罪的来俊臣:“这是我家天下,你敢拦我!”为了这句狂言,他的母亲被武皇赐死,五岁的他被流放。二十年后武皇的死令他得以重回长安,他依然直闯御园——这是我家天下。

我一直以为这是个狂妄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罢了,直到此刻看到他,我才知道自己错了。他的眼中没有虚妄的狂乱,他的眼神清澈而沉稳,年轻的脸上充满了李唐皇族骄傲的神采,这样的神采,我只在一个人的脸上看到过,那就是——贤。

看着这张酷似贤的脸,我的心在隐隐作痛,贤活着的时候,我不知道什么是爱情,贤死后我会因为每一张像他的脸庞而心软。

放过这小子罢了。我所有好兴致忽然间消失了,只想速速地离开。或许是其中亦有怕事之人,只这一走神儿,再听时他们已经岔开话头,说起园中风景诗赋来了。说起眼前的流杯池:“昔年有酒池肉林,这流杯池也是仿酒池而造,只是若要题咏,却是极难。全被这流杯二字限住了,再怎么写也是小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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