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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官婉儿——我见证了女人天下(11)

我不去看别人,只看那李隆基冷笑着将旁人的诗句批得一字不存。忽然间好胜心起,只想将这张骄傲的脸折服在我的面前,不由地轻笑一声,拂柳缓缓走了出来,曼声吟道:“登山一长望,正遇九春初。结驷填街术,闾阎满居邑。斗雪梅先吐,惊风柳未舒。直愁斜日落,不畏酒尊虚。”

我不看他们一眼,自顾转身而走。

背后急促的脚步声追来,我微微一笑,并不停步。方走了十余步,就见李隆基已经拦在了我的面前:“夫人请留步!”

我含笑、抬头,他的脸似红了一红,道:“你不过是取巧罢了,听我们谈论了这半日,早就想好了。”

我浅笑:“那么,我便不取巧,由你指定一景,我即兴而作。”

他再指一景,我再吟。

或许是今日的阳光太明媚,或许是眼前的景物太美,或许是刚才的美酒在发生作用,又或许是眼前这双闪闪发亮的眼睛。我今日竟文思泉涌,不曾有片刻的停滞。只在这流杯池边,他随手一指,我便可随口而出:“暂尔游山第,淹留惜未归。霞窗明月满,涧户白云飞。”“瀑溜晴疑雨,丛篁昼似昏。山中真可玩,暂请报王孙。”“书引藤为架,人将薜作衣。”“志逐深山静,途随曲涧迷。”“跂石聊长啸,攀松乍短歌。”“石画妆苔色,风梭织水文。”“放旷出烟云,萧条自不群。”“莫怪人题树,只为赏幽栖。”

我越吟越快,他的脸色越来越红,眼睛却越来越亮,他的眼神是炽热的,像有一团团的火苗在跳跃。他是那么的青春年少,他不知道,引发我文思泉涌的,不是眼前的美景,而是因为他越来越闪亮的眼神。

流杯二字做不好吟诗的题目吗?我就这样倚着流杯池边,看着他手指随手乱指,一口气吟作二十五首诗赋。到后来他已经完全地呆住,眼中已然全是折服,再不见半点骄傲。

一口气吟完见他呆如木鸡,口中干渴已极,忙抢了他手中的酒盏一口饮下。他如梦初醒忙再倒了一杯酒,我就他手中喝下,饮得急了一口呛住狂咳。见他似吓着了又欲上前却怕造次的样子,我喘过一口气来,笑:“我这可不是作诗,竟是跟人抢东西似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我在他的耳边低低地道:“你不知道你这样子,比方才斗鸡似的骄傲样,可爱多了。”

然后我就慢慢地看着,一团红涨自他的脸一直烧到他的耳根脖子去,我大笑一声,转身便走。

他追了上来,期期艾艾地:“你、你是谁?”

我诧异:“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了吗?”

他怔住:“我知道,我什么时候知道……”

我微笑:“普天之下,可有第二个女子,能以流杯池为题,在瞬间做出这二十五首诗来吗?”

瞬间他的表情如被雷殛:“上官婉儿?”

☆、11

我不再理他,这样的男人,这样的事情,在我的生命中,并不鲜见。他于我也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

这些时日能够影响着我的心情的,是裹儿那个丫头。

安乐公主一身黑衣,在大明宫中宛如幽灵般出没,眼中闪动着疯狂的光芒。武延秀出殡的那天,她哭得昏了过去。此后阿韦与我费心选了多少美男子,也不能使她开颜。只有“皇太女”这三个字,才能让她的眼中闪出兴奋的光芒。

那一日我去见阿韦,在宫室外听到那尖利的女声:“我恨父皇,他要是早立了我当皇太女,延秀就不会白白送命,我就不会做寡妇。母亲,阿武以前叫我们受过的苦,你都忘记了吗,你就这样忍气吞声。父皇不肯立我作皇太女,母亲要给我作主。阿武能做皇帝,母亲为什么不能做女皇帝?”

阿武,她们在背后这样称呼武皇,内心里对这个名字仍有着强烈的恐惧和向往。越是这样,却越是要装着不在乎。

我不明白,阿韦也不明白,像武延秀那样的男子要多少有多少,为什么像裹儿这样的天之骄女,却对他死心塌地,哪怕是他已经死了。或许,我和阿韦,从来没有过任性的年少轻狂时期,从来没有不顾一切地爱过。

然而,以前的裹儿,虽然骄纵却仍不失为一个天真可爱的少女,如今的裹儿却因为她死亡的爱情,变成一个恶毒的疯妇,她的毒汁开始侵害到别人。

阿韦刚开始时,和我一样,尽力地去劝回裹儿,打消她疯狂的念头。渐渐地,我却觉察出不对的气氛来,阿韦看我的眼光开始闪烁,对我说的话开始有所保留,然而她和裹儿单独在一起的时间却越来越长。

她们毕竟是母女,骨血相连。疏不间亲,我所有的忠言变成逆耳,我所有的远见变成怯懦和自私。为女皇的是她们不是我,所以妒忌,裹儿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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