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西施入吴(8)

那是谁呢,那仿佛已经是前生的记忆,仿佛与她是两个世界的人一样。所有的细节,她已经慢慢忘却。

这一个早晨,她坐在镜子前,努力回想,所有的记忆,却渐渐淡出,好象不是她的经历,而是另一个人似的。而她,仿佛生来就是吴王夫差的妃子,她生来就在这吴宫里,锦衣玉食,十指不沾阳春水似的。

恍惚间窗外有个一少女的身影,西施的眼前,似出现她在溪边浣纱的影子。她皱了皱眉头:“外面是谁?”

一个宫女忙跪行进来:“奴婢阿萝,拜见娘娘。”

西施转过头去,鲧娟忙停下了梳子,唯恐弄疼了她,西施看着阿萝:“你在那里做什么?”

阿萝看了看西施的身后,一名侍女忙跪了下来:“是奴婢请她去打听郑旦姐姐的病情,不想冲撞了娘娘。”

“郑旦?”西施浑身一震,郑旦这个名字,象是一记响钟,敲响她沉睡的心:“郑旦怎么样了?”

她有多久没见到郑旦了?半年?一年?自从搬入馆娃宫,她的世界只剩下一个人,那就是夫差。

阿萝垂泪道:“郑旦姐病得很重,她、她快不行了!求娘娘允许我们去看望她,因为、因为我们都是来自若耶溪的同乡呀!”

西施看着她,忽然想起这两名侍女,当年都曾是若耶溪边浣纱女。当年她们一起浣纱,亲如姐妹,如今却是主婢身份悬殊,人生之际遇,是那么让人无法想象呀!

西施站了起来:“我也是来自若耶溪的,我也想去看望郑旦姐姐,阿萝,带路!”

西施随着阿萝,经过重重宫室,走过弯弯曲曲的长廊,长廊的尽头,就是郑旦的寝居。

西施走入房中,打了个冷战,环顾四周,这宫室低矮潮湿,而且寒冷黝暗,真想不到,吴宫中还有这么差的居处,连大白天,都要点着一盏油灯。

西施走近床头,只见郑旦满脸病容,双目深凹,气喘吁吁的样子,眼见已经是不中用了,见了西施到来,忙欲挣扎着要起来,却是连动的力气也没有了。

西施忙按住她道:“郑旦姐,你躺着吧!”她握住郑旦的手,心中打个寒颤,那手瘦得只剩一把骨头了,西施不觉垂泪道:“郑旦姐姐,你怎么病成这样子了。”拭泪问身后的侍女:“太医来看过了吗,怎么能让她住在这里,病成这样子,怎么还能住在这样的房间里?”

阿萝忙回禀道:“太医看过啦,说是心思郁结,药石无力。”

西施浑身一震:“心思郁结,郑旦姐,天大的心事,能比你自己的命更重要吗?你为什么这么看不开?”

郑旦勉强笑了一笑,她目不转睛地看着西施,眼中的神情十分复杂:“西施,你好美,自入宫以来,你越来越美了,怪不得大王这么宠爱你。”她才说得这么几个字,便喘不过气来,引起一阵巨烈的咳嗽。

西施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郑旦,郑旦的身体很冷、很轻,她的眼泪不由流了下来:“郑旦姐,你也很美呀。记得吗,人们说西施郑旦,是若耶溪边的两朵最美的花。记得初入宫的时候,大王也很爱你,他封我为妃,封你作美人,是不是?”

西施身上穿得很暖,郑旦的脸上浮起一层红晕来,她微笑道:“是啊,可是从那以后,大王一天比一天更爱你了。”

西施缓缓地道:“那是因为,大王在你这里,感受不到你的情意,你的心,永远和他象是隔了一层纱一样。郑旦姐,你为什么这样想不开呀!”

郑旦轻叹道:“我心匪石,不可转也!西施,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他!我的心已经给了别人,怎么还能拿出第二颗心来,我的感情已经在土城用尽,哪里还有多余的感情,来讨大王的欢心呀!”

西施脸色一变,挥了挥手,所有的侍女都退了下去。

“难道你就这样,为他牺牲自己?郑旦姐,你知不知道,我们永远没有可能回去了,永远没有可能与他在一起了?郑旦姐,你就这么爱他,爱到连一点活路都不留给自己?”西施觉得心象是被撕裂似的疼痛。

郑旦的泪流了下来:“我知道,可是我做不到。”她从怀中颤抖着取出一只玉镯来:“还记得这个吗?”

西施扭过头去:“我不记得了。”

郑旦微笑道:“这是范大夫在临行前送给我们的,你一只我一只,是不是?”

西施看着玉镯,神情复杂:“这么多年,你一直留着它?”

郑旦看着她:“你的那只呢?”

西施冷冷地道:“早丢了,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她看着玉镯,就是这只玉镯呀,害了郑旦的命。这只玉镯,她也曾经有一只,她入吴宫以后,是第一件拿来赏人的礼物。她是刻意的,刻意地丢弃,刻意地遗忘。否则,她就是另一个郑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