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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身(46)+番外

作者: 鼎儿 阅读记录

清扫了一下午,厨房里的灶火也重新燃了起来,他给自己煮了一锅白粥,阵阵清香飘出了窗,才为这栋房子增添了几分烟火气。

沈栖捧着热粥坐在窗户边,这个位置刚好看到大门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看些什么,但总得有些东西牵引视线。

回家后的第一夜,他难得的睡得安宁了。

沈清竹的卧室在他房间的斜对面,他打扫家里的时候进去了,里面的梳妆台已经落了灰。他从小到大都很少进沈清竹的卧室。

擦干净了梳妆台,他的腿隐隐作痛,便坐下休息,目光落在了留了一条缝的抽屉上。他鬼使神差地打开抽屉,里面有一本书,上面放了一块怀表。

沈栖认得这块怀表,小时候沈清竹总是坐院子里的摇椅上,泪眼婆娑,手里拿的就是这块怀表。

他打开怀表,里面是一张黑白的合照,因为时间久了,已经泛黄了。照片上的沈清竹很年轻,笑起来有些恬淡,旁边的男人穿着白衬衫,戴着一副朴实无华的眼镜,眼睛并没有看向镜头。

这大概就是那个沈清竹到死都想再见一面的那个人吧。

沈栖突然有些理解沈清竹了,如果此时他的生命到了尾声,没能再见周景棠一面,确实会让他带着遗憾辞世。

那种感觉怎么形容呢?大概就是,合上了眼都不甘心。

午后天气稍有好转,低沉的乌云散去了不少,天高云阔,门前的青河边上,石桥下结了一层冰锥。

沈栖回溏沁镇的第三个晚上,沈清竹回来了。

那时是夜里十一点过,气温骤降,沈栖早早就睡下了,听到急促的敲门声的时候,顿时睡衣全无。

他披上棉衣外套,杵着拐杖走出了卧室,院子里已经又覆了一层雪,他小心翼翼又急不可耐地去开院子的木门,门外站的是周婶。

周婶神色着急,见他这样更急了,说:“怎么穿这么薄?快去换一件厚衣服。镇头那边来电话了,你妈妈已经不行了,你赶紧和我一起去镇头去接她。”

沈栖慌了神,哪里还顾得上换衣服,抓住了周婶的手说:“不换了我不冷,在哪儿呢?我们先过去吧,不不不……我得拿着卡,送医院得用钱呢。”

沈栖杵着拐杖用最快的速度回房间里拿卡,周婶在他后面不忍心说出来,电话里的人说,沈清竹已经没了,她来叫沈栖,是去领尸的。

院子外,周婶家的小三轮停在外面,周婶扶着沈栖上了小三轮。她虽不忍心,还是说了出来:“栖栖,你妈妈她……总之,你得节哀。”

沈栖觉得有些头昏眼花,三轮车在雪地里抖得异常,他腿上的钢钉还没有长合,抖一次便痛一次。

明明是寒风里,半个小时后到达镇头的时候,他已经疼出了一身汗。

溏沁镇的镇头是街道办事处,此时已经下了班,但因为有工作人员就住在附近,赶过来开了门,行个方便。

沈栖一直抱着侥幸心理,想着没准周婶听错了,沈清竹一定还好好的,可是他走近后看到街道办事处已经围了很多人的时候,心里不好的预想已经产生了。

三三两两的人群,交头接耳,琐碎的声音听不真切。沈栖从人群中走进去,只看到了一张白布。

溏沁镇的风俗如此,死去的人除了自己的家门,是不能进其他的门的。所以,沈清竹躺在了街道办事处门前的庭院里,身下是一块木板,身上是一块白布。

沈栖红了眼,跪在了她身侧。

他哽咽着哭出了声,别开脸不敢去看那块白布。

他不知道为什么沈清竹可以撑着一口气去见那个男人最后一面,却不能撑着一口气回家看看自己。

寒冬腊月的雪夜里,围观的人们或冷漠或同情地看着白布旁的少年泣不成声,世界上哪儿有什么感同身受,在少年的哭声里,他们可以讨论明早该吃饺子还是米粥。

沈清竹死在了回程的车上。

她于今日午后到达柳城,拖着病体去了老巷那边得知沈栖已经回家了,她又花钱找了私人车,连夜回溏沁镇。

谁知到达溏沁镇的时候,司机师傅回头叫她已经叫不醒了,正巧送到了溏沁镇的街道办事处,打开了她的包才看到她的病历。

沈栖带她回了家。

回家的路上,他总是想起沈清竹走的那天声泪俱下地求自己让她去见那个人的场景。

他想,沈清竹最后应该已经无憾了吧。

沈栖回了家便拿出沈清竹留给自己的银行卡,交给了周婶,拜托她帮忙处理沈清竹的丧事。他年轻不懂这些事情,总得有一个长辈帮衬。

夜里两点过的时候,周婶拿着卡便回去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了沈栖和沈清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