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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深日暖(169)+番外

槿娘拢了头发便笑:“往我江州弟弟家去了。”也不多说,只一个包袄一个包袱的拿出来,整整来回五六趟才把东西搬完。

汪母倚了门便要骂,儿子儿媳妇带了孙子出去这十多日,她一个在家吃了多少辛苦,还没开口就哑了声,槿娘得意洋洋的斜了婆婆一眼,把手里装了绣帐的包袄往她手里一放:“娘,赶紧的,里头还有东西呢。”

这还是王家大发之后过的头一个新年,新宅新户,粉墙乌瓦,从里到外都打扫干净,门楣楹框上头俱都贴了红纸,王四郎学过几年书,作诗联对不成,写个对联还是行的。

早早开了书房门,拿温水磨了墨出来,秀娘裁开红纸,铺在梨花木的几案上,不一会子便写了四付对联儿,秀娘还是头一回见他动笔,头先两个字还滞涩,过得一会儿手就熟了。

他亲娘在世时每日必要逼了他写字的,便是家里无钱吃ròu,也要给他买得纸来练字儿,后头实在拿不出买纸的钱来了,便日日把他带到祠堂里去,在笔上绑一枝细竹棍子,沾了水让他在青砖地上写字。

为着这个,王四郎也不知吃了多少村里孩子的笑话,放拳打了一场,这才没人敢当着他的面说了,先他写上十块方砖便抬不动手了,日复一日的,能把前后两间屋的祠堂写满了去。

他这把子力气倒有一半儿是那时候练出来的,王四郎一面写一面叹,对着蓉姐儿说:“你祖母过世,爹就把这一笔字儿也给丢了,等你进了学,咱们爷俩儿一同习字。”如今写出来的虽还能瞧,但同那时也差得远了。

秀娘晓得他想起亲娘心里黯然,蓉姐儿却趴在红纸上,拿着笔沾满了墨跃跃欲试:“娘,我也写一个!”

王四郎见她那付模样哈哈一声,握了她的手一勾一捺的教她写了自己的名字,一个蓉字儿,蓉姐儿因着看花牌早就识得了,可不知写起来竟这样难,别个写得这样小,她学着模样写完,一张方砖大小的纸便全撑满了。

秀娘暗道一声糟糕,连名儿都不曾教她写,王四郎也直皱眉头,这样儿哪里好送去女学,莫不要吃人笑话,赶紧到外头给她买上一本字帖,自腊八这日起,蓉姐儿便开始天天习字了。

头一天写字纸儿没费几张,一件新衣裳倒污了大半,玉娘赶紧给她做了一件反罩衣,跟灶下的厨娘一般,把头发全拢到脑后,不叫她沾得身上全是。

蓉姐儿又还是那头两日的新鲜劲头,就跟点消寒图上的梅花一般,几张一点完,就再无兴致了,秀娘先还哄着,蓉姐儿晓得娘惯着她,又是撒娇又是作痴,秀娘立起眉毛斥责她,把眼儿瞪大了,蓉姐儿才噘了嘴儿乖乖去写那一天五张的大字。

大白猫起冬来,懒洋洋的窝在褥子上怎么也不肯挪窝,蓉姐儿到哪儿就要把它带到哪儿,就是去书房学写字,也要叫银叶抱了它的窝,屋里点上两个炭盆子,青砖地上铺的毯子,大白滚过一回就知道软和,有兴致起来起走上两圈儿。

一爪子踩在蓉姐儿刚写好的字上,正铺在地上晾,大白没见过这东西,拿爪子不住去扒拉,银叶一叫它喵呜一声一溜小跑,满满一张写着蓉姐儿大名的字上,留下一排梅花印子。

这比消寒图还要好看,蓉姐儿把大白抱过来,抬起它的爪子拿笔把它的脚涂黑了,叫大白立在桌上,把着它的两条腿儿踩在纸上,大白喵喵两声,尾巴一甩一甩的刮在蓉姐儿脸上,她一声喷嚏捏得重了,大白喵一声跳起来跃到地上,把红艳艳的毯子上踩了五六个墨点儿。

被秀娘拎起来打了两下手掌心,蓉姐儿噘了嘴儿哭,秀娘发完了怒又心疼起来,把她搂到怀里哄,旁的不论,先把自家的名儿写得全了,若是拿书一个字不识,便是小人儿也要脸红的。秀娘照着帖子上的格子给她放大一倍,等她将将能把字缩在格子里不顶天立地的撑破一张纸,王家头一个新年便到了。

大年夜虽还只有他们三个一桌未免冷清,秀娘便想着叫家里的下人也都一处吃一顿年饭,帐房的钱先生跟他娘子陈氏,也俱都请了来,就同自家人一桌。

外头却支起两张圆台来,女一桌男一桌,除了吃年饭,还要把红包,秀娘包了两个红包给蓉姐儿,等银叶绿芽上来磕头的时候,她们俩的红包就是小人儿自家给的。

玉娘手里捧着个盘儿,拿了红包的,再抓上一把糖,每人把了五百文钱,倒好抵粗使的两个月的月钱了,给那帐房的钱先生封了一封银子,玉娘跟算盘两个,也各得了一封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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