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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11)

“小末……你这是?”盛臣祎吞了口口水。

她没搭理他,抓起冰箱里仅剩的食材,菜刀银光闪烁,锅碗瓢盆响起清脆的交响乐,15分钟后三碗香喷喷的汤面做好了,盛臣祎和罗睿康带着敬畏的表情轻啜了一口令人食指大动的清爽汤头,罗睿康像是瞬间被阳光照到的花朵,裂着嘴说:“哎呀妈,这味儿太牛X啦!”

盛臣祎的反应更直接就是埋头一口接一口气都不带喘一下的猛塞面条,罗睿康岂肯落于人后?顾不得许多三下五除二吃得个底朝天,还意犹未尽的盯着小末手里刚吃了几口的面虎视眈眈。

她视而不见,慢条斯理的嚼着嘴里劲道的面条,冷冷的说:“我有条件。”

“成成成,你爱咋咋滴。”罗睿康马上拍板,随即谄媚道:“我们家心肝小末怎么说怎么好。”

盛臣祎抖了抖,手臂上已经不小心爬满了鸡皮疙瘩,横他一眼才没有诚意的对小末致歉:“对不起,我怕你会失望。”

“哎呦,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对不对,心肝?”罗睿康狗腿的抢在小末开口前说道,把自己当成了多情的罗密欧,一对桃花眼汹涌的朝小末放电。

小末定定的睨着他,过了一会儿道:“纠正两点,一我不是你们家的;二我不是心肝。吃完午饭麻烦请认真筛选应征者的作品,今天是答复别人的最后期限。”

继而望着盛臣祎又补充道:“商议的条件不变,自己考虑。”说完该说的再咽下最后一口面条,看也不看活像吞了整个鸵鸟蛋的罗睿康和脸色不善的盛臣祎潇洒回座。

午后的时光缓慢而悠闲,盛臣祎坐在一堆散落的材料中间,仔细专心的黏贴着模型,不时瞄小末一眼,她一副八风不倒的模样,手脚麻利的整合着这几天来应征人员的资料,好像真的给了他一块自由且安静无扰的思考空间,决定到底要不要去见他父母。

“小末,你跟我出来一下。”

“噢。”

两人站起来,在罗睿康探究的注视下一前一后走出工作室,来到对面空旷的小公园,绿草植被已经枯败,瑟瑟的寒风侵袭着大地,小末按住纷飞的头发,丹凤眼一瞬不瞬的看着某人,等待他的答案。

“他们现在住哪里?”

“你过去的公寓。”

的确是他爸妈的风格,即使盛家家财万贯,但他们却喜欢低调行事,从不张扬。盛臣祎笑笑,“我同意见他们不代表什么。”

小末似乎觉得他想太多了,“你以为代表了什么?”

“嘿,至少代表着你将接手改善我的伙食问题。”他戏谑。

“你不比我想象的高尚到哪里。”小末说完,转身就走,留下盛臣祎在后面撕牙咧嘴,没看到她背对着他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浅笑。

chapter012

盛家二代、三代都不与老太太同住,第一老宅子虽然是一处占地广,风景优,房间多而舒适的别墅,但离市区有一段不算短的距离,即使有车代步,还是有诸多不便;第二老太太绝不是那种和蔼慈祥、好脾气的长辈,或许是因为源自豪族出身打小培养起来的傲慢,或许是常年宿疾缠身弄得她耐性尽失,总之她讨厌看到她的那些儿孙们。

所以整个家族只有一直倍受老太太疼爱、重视、精心栽培的金孙——盛臣祎在老宅子里拥有属于自己的房间。

当然他在市中心还有几处自己的房产,其中一处是专门替他父母置办的,早年醉心艺术的父亲放弃了继承权,携妻驻守于一座偏远的矿区,主持那里的文化娱乐生活,二十年风雨过后,如今父亲已是全国著名文艺团体的领军人物。

每年他老爹都会回家乡小住一段日子,探望母亲尽点绵薄的孝道,每次均落脚在儿子的一层公寓内,深居简出像从农村来城市“修行”的行者。

下了公车盛臣祎故意走得很快,把小末甩在上下车拥挤的人潮里,到了街口拐角一旋身没入一家花店,指名要了老妈喜欢的花草,再信步踱出,视线里已经没了小末的踪影,犹如恶作剧得逞的孩子,他愉快的溜达到住家小区外,一眼瞧见那女人倚着便民书报亭翻看杂志,神色比旁边出来遛鸟的大爷还闲适。

盛臣祎顿时撇唇,想看到她六神无主、惊慌失措的样子除非地球停转日。发现他后她瞄了瞄他手里的鲜花,说了一句让他想一把掐死她的话,“做好准备了哈~那,进去吧。”

上了楼瞪着门口的门牌,指尖停在门铃上良久,盛臣祎犹豫着呆会儿如何接受党和人民的审判?

小末没有跟来,美其名曰:不打扰他们一家三口久别重逢。真是个贴心的孩子。

摸了摸早上刚刮得光洁的下巴,这还是罗睿康再三提醒的,他说以他家爹娘的习性,铁定不堪忍受自己的宝贝儿子沦落成了路边的野狗……一通责难痛骂是免不了了,但起码留给他们一抹他精神上仍旧保有一种欣欣向荣,王进喜那样金光闪闪的印象。

哎,这小子还真了解他家的情况……

门铃响了两声,大门一打开,盛家的长房大太太跟猜想中的一样一见到盛臣祎立时泪洒当场,把两只手攥成拳头一个劲儿的往儿子身上砸,边砸还边说:“看看你现在成什么鬼样子了?离家一走就是四年,一点消息都没有,你这犟孩子好狠的心呐,你是在折腾自己还是想折腾死你妈啊?!”

说盛臣祎的“美貌”遗传自他老妈一点不假,她是上世纪60年代初印度排华期间归国的华侨,父亲是华人、母亲是印度人,拥有一半印度血统的她当初仅凭一张黑白照片就被文工团挑中成了一位舞蹈演员,后来跟盛家大公子相识也是因为对方是文艺兵的关系,一场“军民大联欢”彼此看对眼结为百年之好。

盛臣祎看过那张“了不起”的照片,梳着一条油黑大辫子的母亲浓眉大眼的,象极了当时特火的电影明星秦怡,此外还带着明显的异国风情,一对水眸滴溜溜的特会勾人,别说那个年代了,哪怕放在今天也是一等一的大美人!

人美也娇气的大太太即使如今已经“年过半百”,但性子还跟个闺女似的,和高自己一个头的儿子站在一起不像当娘的反而象个任性的姐姐,说风是风,说雨是雨常搞得盛臣祎哭笑不得,好比现在——其实这些花拳绣腿打在身上一点都不痛,就晃得眼有点花。

盛臣祎觉得老妈未免有点太夸张了,该不会是因为平时电视剧看太多了吧?心里这样想当然嘴上不能这样说,否则跟捅了马蜂窝一样麻烦,所以他只好傻笑着不闪不躲的任由母亲闹个痛快。

老妈的雷点逐个引爆,接着就是抱紧他“孟姜女哭长城”,箍着他两条膀子那叫一个酸。盛臣祎仰头看天,外面气温很低呀,能不能先进门再说?

“妈,妈,我们进去吧,不然人家以为我欺负你,会被小区的保安带走问话的。”

大太太哽咽着没好气拍开他,揪他进屋,盛臣祎坏坏的笑,顺手把花塞给她,惹得他老妈不禁又滑下两行清泪,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宽敞的客厅里开了暖气驱走了许多酷寒,盛家大公子盛建国穿着一件柔软的羊毛衣、深色呢绒裤,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节目看得津津有味,根本当他不存在。

他走过去恭恭敬敬的喊:“爸。”

父亲的反应让他想起了古代不可一世的皇帝,而自己是不受待见的废嫡太子,扯了扯有点僵掉的嘴角,他自动自发的坐到一边,大太太不堪儿子受辱窜到丈夫的背后偷偷的掐了他一下,盛建国不豫的瞥了盛臣祎一眼:“现在怎么样?”

“还好。”他敷衍的说。

“生儿子有什么用处?”盛建国喃喃自语。

对呀,盛臣祎也很感叹,拼死拼活生儿育女有什么用处?当年您老人家还不是抛下庞大的家业毅然投身轰轰烈烈的艺术事业,完全置母亲还有年幼的儿子于不顾。

但是现实是——100步的可以笑他这个50步的,50步的却不能笑100步的。

大太太不满的咬咬下唇,甜腻腻的替儿子喊冤:“臣臣好不容易回来了,你说这些干嘛?”

盛建国马上闭嘴不语,注意力又投注到电视上,盛臣祎无奈的陪坐,父子俩彼此僵持着,气氛低迷。

晚饭后,憋了一晚上的盛建国终于发出了召唤,“到书房里来。”

盛臣祎抿了抿唇片,站起身掸掸衣角,神色自若的跟着父亲一前一后的进了书房。

书房内,盛臣祎盘腿坐在软垫上烧水煮茶,盛建国手持闻香杯,双掌合十搓了搓,弥漫散开的清新茶香让他享受的闭上眼睛。

盛臣祎斟好茶,拈了一杯呷了一口,随便用遥控器按开了CD机,顿时满室流泻着叮叮咚咚脆响的古筝乐曲,仿佛遁入时空隧道来到了世外桃源。

“奶奶这次病危,一定吓到你们了吧?”

盛建国拧眉看他:“我不提你还真敢挑出来说。”

讪笑了一下,盛臣祎道:“不是已经没事了,还成功把我招了回来。”

“是不是孩子越大做父母的越难理解他们的所作所为?”盛建国怎么都参不透,造成儿子流落街头、名誉扫地的原因——女人?爱情?但他依然孤家寡人一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