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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10)

小末站在那儿看了看他,十分清楚他的话像是邀请,其实是命令,虽然名义上她是老太太收养的孙女,在他眼里她至多不过是个佣人。

轻巧的落座,许恪替她倒茶,手指犹如钢琴家一般修长,清晰的脉络,分明的指节,在在显示其主人的养尊处优,她,该受宠若惊么?得此厚待。

“谢谢。”小末捧着杯子浅啜一口,任茶水沿着食道滑入胃腹,驱散一身的严寒。

“今天去了哪里?我一天都没看到你。”许恪湛晶的黑眸深深的注视着她,从旁里斜打过来的光源被高耸的鼻梁切割,在鼻翼一侧落下一小片阴影,勾勒出愈彰菲薄的唇形。

小末淡淡的回视,“去了墓园。”

“噢,这种天气?”他的印象里她是淡泊的,不会头脑发热,思念故去家人到不顾一切的冲动孩子。

小末知道他以为她去祭扫爷爷的墓地,可惜她觉得没必要事事均要向他报备如实,即便佣人也有佣人的隐私,于是由他误会,沉默不语。

“舅舅和舅妈明天的飞机,”许恪始终注意着她的反应,“你也去接机吧。”

“不了,我还有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那么重要?”

小末冷睇他,把空了的杯子往光洁的茶几上一放,“晚安。”起身离开,缓缓的踱上楼梯,然后消失在黑暗中。

许恪顿了一下,忽然无声轻笑,这女孩镇定平淡得令人咋舌,仿佛不是红尘中人,隔着远远的距离默视世间的庸碌奔忙,独自清心寡欲、怡然自得。

摸出手机拨了个号码,须臾他低低的问:“人找到了吗?”

“……”

“好,我知道了。”

“……”

“行,继续吧,辛苦了。”

“……”

“嗯,拜拜。”

收起手机许恪也起身离去。

而背靠在二楼转弯处的小末这才无声无息的接着走完最后的阶梯,闪身回房。

隔天一大早,盛臣祎一边套上毛衣一边看着另一张床上躺着的人,只见他不堪忍受扰人的阳光,像一条虫似的翻身扭头缩进棉被里,简易的床架发出吱嘎的呻吟。

“康康,今天你休息一天好了。”盛臣祎体贴的问:“有没有什么东西特别吃?”

“随便……”他的声音闷闷的传来,很是不耐烦。

拉好窗帘,盛臣祎蹑手蹑脚的走下阁楼,瞪着眼前被小末称之为“乱”的工作室,他只想仰天长啸,刚刚有点起色,招的兵买的马还没置办齐全,主攻设计的重要战将先趴下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9点一到,门外传来一阵清亮的脚步声,裹得一身毛茸茸的小末走进来,瞧她一副轻车熟路的样子,盛臣祎难得的扯出了一抹笑意。

“你来了?”

“嗯。”小末瞄着墙上的时钟,对了一眼腕表,似乎很稀罕这个时间段看到打扮整齐的某人。

她不说话他也知道她这动作代表什么意思,他就一彻头彻尾、无可救药的纨绔子弟。

“吃过了么?”他抛着手里的泡面,“要不要来一碗?”

“不用。”她鄙夷的一瞥,相当看不起这种方便食品。

哎,好心被驴踢。

盛臣祎也不强求,径自烧开水,准备泡面,随着一阵电话声响,他一边用脸颊和肩膀夹着话筒,一边回答,结束通话后对她说:“有件事想请你帮忙。”

黑眼珠在古典的丹凤眼里滑到角落处,她沉声问:“干嘛?”

“明后两天会陆续有些人来面试工作,因为……你也要知道的某些原因,人手有点不足。”盛臣祎意有所指的瞄了瞄阁楼加了一句:“尤其是今天。”

把包包往一张桌上一放,她道:“请安排工作内容。”

盛臣祎松了口气,把测试用的题目抽出一份递过来,“这是应征要求。”

小末点点头拉开椅子坐了下来,随意翻了翻手上两张A4纸,问:“交友状况?”

盛臣祎嘀咕:“纯属个人爱好。”

她眼露不屑的睨他,他忙摆手:“不是我的。”

估计她在暗地里说:男人都是禽 兽。

“你爸妈今天的飞机。”冷不防她说道,用谈论天气的口吻。

盛臣祎耸耸肩,“许恪会搞定。”

“要见面吧?”

他从小一手由奶奶带大,说实话跟他爸妈并不亲,没什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浓烈感情,但是这次见面的意义不流于形式的那种,所以他斟酌了一下,“噢,等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再说吧。”

小末怀疑昨天她和罗睿康见面给他制造了一个完美的借口,她也不戳破,云淡风轻的说:“这几天我都会来。”言下之意她盯着进度,大家走着瞧。

“看你喜欢。”有她在甭想气氛融洽,他简而化之的答道。

chapter011

罗睿康继续低沉萎靡他的;小末依约天天来她的;盛臣祎照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的。三个人各自霸占工作室一隅看似毫不相干,之间的联系又千丝万缕,别扭执拗的坚持。

教授力推的精英学妹们果然如约而至,唧唧喳喳好不热闹,一会儿围着刚刚挂上的设计图啧啧称奇;一会儿对着盛臣祎这两天闲来无事,自己动手制作的模型指指点点。

人人都使劲的罗睿康长罗睿康短的议论,觉得这间经过改装的仓库充满了后现代的艺术气息,是实现理想的圣殿。只有一个人清醒的晓得,这里不过住着两个连走出500米不到去超市买瓶水也不愿意的懒汉。

小末一板一眼的问着测试问题:“你选择本工作室的原因是什么?”

“老板帅。”

小末意外的抬眼看到一个剪着小S头的俏丽女子,对方无所谓的顶了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眼珠滑向一旁的盛臣祎,“而且没想到还有一个更帅的。”

“有作品吗?”

把U盘往前一推:“有。”

“我们会通知你。”收起她的资料,小末标注好低声说。

“谢谢。”她大大方方的站起来,坐进一旁的沙发立刻加入到其他同学的话题里围着盛臣祎高谈阔论。

尽管觉得她有点无厘头,但小末决定掠过不去理会,径自叫道:“下一位。”

罗睿康荒废工作三天后终于离开“象牙塔”重归正常,晚饭的时候更是一口气干掉了整锅饭,这让盛臣祎怀疑他之所以能那么迅速的走出阴影,其关键性因素是他——饿了。

再次面对小末罗睿康只有短短几秒钟的不适,随即嘻嘻哈哈的说:“有了异性的加入,给久旱逢甘霖的‘和尚庙’带来了春风般的温暖。”

这个昔日好友的前男友并没让小末费多大精神,她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根,弯下腰扭开脚下的取暖器,然后一头扎到电脑上半天没吱声。

工作室里仿佛又低了几度,罗睿康无趣的摸摸鼻子讪讪的走到自己专属的位子,捻亮台灯看着完成了一小部分的设计图,抓起铅笔无聊的东画画西描描。

盛臣祎觑了小末一眼,踱到罗睿康旁边说:“昨天学妹们已经来过了,你抓紧点时间看看她们递来的设计图,其中有一两个我发现各方面素质都不错。”

“亲爱的臣臣,我完全信任你的眼光,你认为不错的,基本有90分以上的水准。”罗睿康兴奋的拍拍他的肩。

“那是,我看女人一向独到。”盛臣祎小小的得意着。

“切。”一声几不可闻的冷哼从他们身后传来。

两个大男人同时愣住,似乎不太置信的望过去,看到小末正从桌上抽出纸巾擤鼻子,罗睿康不耻下问:“哈罗,你有什么意见吗?”

只见小末抓起响起铃声的电话,须臾对着罗睿康说:“你请的会记来电。”

盛臣祎主动接过话筒,一边哼哼哈哈的点头,一边迅速在记事本上写下一行字,然后挂了电话说:“会计阿姨下个星期二过来。”

罗睿康伸手捂着额头叹息:“天,怎么我一听到‘会计’二字就觉得浑身哆嗦?”

“一个月才接到一个设计厕所的工作,这是正常的反应。”盛臣祎无奈的耸耸肩。

“嘿,不以利小而不为之。”罗睿康插起腰不爽的反驳,“罗马可不是一天造成的。”

“罗公子果然有傲骨,在下佩服。”

“过奖,不经几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

正当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起劲儿的时候,盛臣祎突然按住腹部,匆匆退回桌前拉开抽屉翻找了一阵摸出胃药丢了两颗到嘴里,罗睿康关心的问:“不舒服吗?”

“嗯,你还好意思说,要不是你昨晚把饭都吃光了,我也不至于从早上到现在只喝了一杯浓咖啡。”盛臣祎不禁喃喃抱怨,沦落到拿剩饭当早餐已经够惨了,谁想那还得看罗公子愿不愿赏脸。

“臣臣啊,你不应该跟一个48小时颗粒未进的人计较这么多。”罗睿康支着画板堪称无辜的说:“何况你自己宣称再也不吃火锅了。”

“那是你把所有东西煮在一起,一勺味精一勺油根本不是人吃的东西,那是猪食。”盛臣祎瘫在椅子里厌恶的撇嘴。

“有得吃就不错了,强过你连蛋都不会煎。”罗睿康马上吐槽。

小末双手往桌上一拍,哗的站起来成功阻断了他们的谈话,莫不老老实实的闭上嘴巴看着她走进小厨房,两人莫名其妙的面面相觑着,接着空气里飘来阵阵食物的香气,他们忙不迭的冲过去,发现小末将面条下入沸腾的热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