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盛·夏(24)

“好话。”

这居然叫“好话”?盛臣祎申辩道:“不要因为我非要你做饭给我吃,故意这样说我。”

“难道不是这样吗?”小末清冷又犀利的指出,“既然认为别人陷害了你,当初为什么不及时找出证据澄清自己的清白,何必离家出走到处游荡,过了四年才回头调查。”

盛臣祎闻言只震惊了半秒,随即了然的在心底叹了叹,她凭借他留在墙上的一行字猜测到他的行踪,继而凭借“许恪归国”四个字把他激回盛家,怎么会不知道他最近暗地里搞的小动作呢?她可谓“冰雪聪明”,对他知之甚深啊。

盛臣祎接着问:“那什么是‘不好的话’呢?”

“我不认为你有听到的必要。”小末语毕,直接把注意力投入到研究面前那副高雅的茶具上,不管与之对坐的人气歪了鼻子。

“话都说开了,你不妨说个痛快。”他嗤道,“或者你就是想打击报复我,其实根本无话可说。”

“事实胜于雄辩。”她喝完最后一口茶,“早说你会伤心的,有时候做人不用太认真。”

靠,她这是在向他说教吗?盛臣祎撇唇,“别装得你什么都懂的样子。”

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小末看看时间,决定给他一次彻底的打击,“你大概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去找那个她吧?”

这次不是震惊是惊吓了,盛臣祎顿时卡住,小末悠悠道:“毕竟当年低价泄露的关键在她弟弟身上,以她对家人的重视,要找她弟弟你将不得不重新面对她,不是吗?”

chapter026

重新面对她。重新面对四年前惨遭滑铁卢的感情。

真是残忍……真是情何以堪!

但是理智告诉他,小末说的都是事实,不去面对的话除非他放手,他服软;他愿意吗?他愿意就这么任真相掩埋在岁月的尘埃中;任她陷在重重误会里面得不到救赎,与幸福绝缘吗?

是夜,盛臣祎躺在床上辗转难眠,遥想四年前他跟她相遇——在他表姐的葬礼上,而她的身份很敏感,她是代表她前夫来吊唁疑似导致她的婚姻破裂的“第三者”的。

他们的故事开端多么错综复杂又充满机缘巧合啊,他大二时作为表姐的男伴参加过她的婚礼,不过显然她全无印象。走出愁云惨雾的屋子在院子里找到神情疲惫的她,憔悴得仿佛一阵风能把她卷走,他脱下外套搭在她肩上,“一分钟,借你的肩膀给我靠一会儿,好吗?”

表姐是母亲那边孩子里和他关系最亲近最要好的,她的猝死给他的打击很大,“你真是瘦得不得了,骨头怎么会这么硬啊?靠起来一点都不舒服。”

“嗯?”她错愕的抬头瞪他,“是呀,对不……”教训的话刚出口就忽然间哑了,因为她看到他哭了,她怎么都不相信一个大男人居然当着自己的面眼泪成串成串地冲出眼眶!

后来她告诉他,当时她是头一次晓得男人的眼泪是可以在女人面前毫不避讳尽情流淌的……

于是她怔怔地呆望着他,语言的力量在那一刻显得无力,她找不到任何安慰的话劝阻他,只能任凭泪水安安静静的、无声无息的湿尽了他的脸庞……大概人的感觉是互相感染的吧,他的泪是为痛失亲人而落;她的泪则是触摸到他强烈的痛苦而落。

也许那天是适合流泪的日子,头顶风吹树叶“沙沙”作响,他们默默无语的站在老槐树下静悄悄的泪眼相对。

料理完表姐的后事,他以答谢她为理由硬拖她出来吃了一顿饭。她说话直爽,爱憎分明,举手投足毫不做作,仿佛笑傲江湖的性情中人,她和自己认识的那些漂亮时髦的女人大不相同,引得他忍不住好奇的想了解她,接近她;因此又找各种各样的借口开始慢慢渗透进她的世界,假装不期而遇;假装顺路送她回家;假装他可以做她无话不谈的朋友……

他的心境就如同《傲慢与偏见》里达西先生在结尾时的告白——“我也说不准究竟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看见了你什么样的风姿,听到了你什么样的谈吐,便使我开始爱上了你。那是好久以前的事。等我发觉我自己开始爱上你的时候,我已经走了一半路了。”

他自信的认为就算撇开傲人的家世,仅凭他个人的条件也是相当优秀的,而且他对她的情感完全出自真心诚意,没有丝毫玩弄,她接受他是多么顺理成章的事情,可现实却充满了变数,当他看到她身边的他,他们大打出手,拼得你死我活,像杀红了眼的世仇,然后他得知了他,一个在她身后默默坚守了快一辈子的男人。

他们一起长大,一起经历命运的坎坷,甚至当她出嫁远离,他也都一直无怨无悔的等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期待着她突然一天的转身……人总是对得不到的东西特别记挂。

那时他常常在想要是已经得到了是不是还象现在这样不顾一切的争取?还是到手了就摆到一边,等到某年某月某天忽然想起才拿起来欣赏两眼?爱情真的需要阿Q精神!不然怎么去忽略因为被忽略带来的伤痛?那么这男人无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阿Q先生。

将心比心,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也能如此这般的……牺牲?潜意识里他不得不承认,他真的令人钦佩,不过他更不想认输。

“我输给的只是时间,如果我比他更早的认识你,或是说我们相处的时间比他久,你会做出这样的选择吗?而这对我公平吗?”他盯着近在咫尺的她痛心的问。

“盛臣祎,公平不公平不是这样判断的,照你的说法,他爱了我十多年,可我呢?几乎是到了昨天才确定自己的感情,难道这对他来说就公平吗?”她被他激出了些火气,“我承认自己是个很自私的女人,我曾经经历了一次不太愉快的婚姻,甚至到了今天这个时候仍然觉得爱情对我来说可有可无,所以我对感情不是轻易能放得下、投入得进去的,我会权衡利弊,计算受到伤害的几率,我很俗我伟大不了,我做不到为了爱情轰轰烈烈、不顾一切,你明白吗?”

“你真是我遇到的最笨的女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拒绝了什么!”他忍不住朝她吼。

“不,我知道我拒绝了什么!”她义正词严的告诉他,“我拒绝的是你能带给我的荣华富贵以及所有能满足女人虚荣心的优厚条件!”

原来他之于她的意义居然仅仅是所谓的“优厚条件”,他的爱呢?她看不到吗?他面色苍白,双眼空洞的问:“你对我一点点感觉都没有?”

她说:“有,你的真诚,你对我的体贴和关怀都曾让我一度迷惑过,你就像一个在我生命中偶然出现的‘奇迹’,可是我们有年龄的差距,我们有背景的差距,这个世界不只有我和你,当我们在一起的时候连带的会牵扯到各自的家人还有朋友,我无法不去顾及他们的感受。我们是不可能的,你还是忘了我吧,回到正常的轨道上去,爱你应该爱的人,追求你值得追求的幸福……我祝福你。”

他该死的才不需要她的祝福!“只要我们彼此相爱,过得幸福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你别拿这些当借口!”

“问题我们并没有相爱,我从头到尾只把你当自己弟弟。”她无视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决然的打开车门:“再见!”

“铃铃……铃铃……”

“呼!”盛臣祎猛的从梦中惊醒,头痛欲裂,阳光钻过窗帘的缝隙刺得一室白亮,他捂着额角接起铃声大作的手机,“喂?”

“不想迟到的话,你该起床了。”是小末。

“噢……谢谢,”他翻身坐起搔搔头发,“我又忘记设闹钟了。”

“不客气……”她顿了一会儿,“拜。”

她到底有什么话想说又没说呢?盛臣祎莫名其妙的把手机丢到床上,走到浴室里对着镜子看着里面那个头发乱糟糟,眼睛下方有一大片青色阴影的自己,想了想才明白,她该不是因为昨晚跟他说了那番话后终于觉悟自己是不是不小心得罪他了吧?

无奈的苦笑了一下,看来她也是个敏感的东西,自诩参透世事,还是有怕吃罪不起的顾虑,不过就不了解她是怕今后他找她麻烦,还是怕这些麻烦麻烦到她?以他对她粗浅的认知,绝大部分可能直指后者。

走出家门远眺天空,太阳藏进了厚厚的云层,大地一片阴暗,感觉老天爷像在酝酿一场风雨,盛臣祎阴鹜的滑坐入车内,发动引擎热车,关上门点了根烟,喷薄的烟雾氤氲了他的脸,迷蒙了他的眼。

好吧,既然走到今天,畏缩、后退显得太过懦弱和胆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所为,早该在四年前做出的交代,了结的恩怨,现在就一并由他亲手结束掉,他憎恶拖泥带水,他不是救世主,他救不了别人,那么他救自己总可以!

一脚油门到底,车身嗖的向前射去,瞬间车尾消失在静谧的院子尽头,伫立在一楼窗后的老太太拄着拐杖冷冷的看着,不远处的矮几上摊开着一份书面简报,她缓缓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低声吩咐:“跟紧他,有什么状况随时报告。”

chapter027

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

我不应该还不放手

你有自由走

我有自由好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