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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25)

解脱是懂擦干泪看以后

找个新方向往前走

这世界辽阔

我总会实现一个梦

一个抱着木吉他坐在小高台中央的男子正紧闭双眼,嘴巴贴着麦克风,陶醉的自弹自唱着,俨然把“If”特别划分出来一块小小的疆土当成了自己个唱场地。

从他头顶打下来的聚光灯使他的鼻影黑黑长长的拖映住脖子以下的地方;一件明显过大的旧色毛衣罩在他干瘦的身子上;两条细细的小鸡腿箍在皮裤里;裤腰上垂着三大串粗大、偶尔折射出银亮光泽的金属挂链强调出其前卫另类的气息;可惜刻意伪装的颓废并没有给他想要表达出流浪歌手特有的沧桑感加分,反而有点画虎类猫的感觉。

撇开他这身令人不敢恭维的打扮,他那清亮中带点沙哑的嗓音倒是可圈可点,相信再经过几年的历练、浮沉后摆脱模仿他人的风格走出自成一派的特色。

小末放下杯子,把含在嘴里的茶吞下,将目光从舞台上收回,看着旁边那个今天晚上打了N个电话,说什么也要她赶过来陪他喝酒的男人。原来以为他有一大箩筐的话和一肚子苦水要向自己倾倒,却只是从头到尾闷不吭声的坐在一边,上好的一瓶顶级红酒被他喝白开水似的灌掉了大半,如果她是这瓶红酒的制造者这会儿肯定已经冲上去,揪着他的衣领骂他:白痴,这是葡萄酒不是葡萄汁!

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她已经在这里蹉跎了2小时37分钟了,所以小末把包包往肩上一挂,说:“既然您没有什么要说的,我先走了。”

当她转过身迈开脚步时发现动弹不得,侧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手抓住了包包的带子阻止她离开,眼神里正露出一道道指控的光芒,小末叹了叹:“离我的睡眠时间还有1小时,扣去花在路上的时间,我想你还有15分钟的时间可以陈述。”

盛臣祎长手一拽把她拖到自己身边的位置上,这个想一醉方休忘掉所有烦恼的笨办法宣告无效,他还是清醒的感到心头上如被利刃一刀刀划过的痛,她却象个冷眼旁观者,站在岸边看着他陷在沼泽地里苦苦挣扎却啬于伸出援手,整个晚上一句话都不跟他说,莫非要他主动讲话她才要搭理吗?看上去乖乖巧巧的女孩子干嘛那么铁石心肠?

“还有10分钟……”她看着手腕上的腕表。

“呆会儿我们一起走。”他咬牙切齿,不能一起上班,还不能一起回家啊?这丫头什么做的脑袋?

“不要,我自己打车走,希望你也是,酒后驾车不安全。”

敢情她是交通安全协查员?盛臣祎瞪眼,她平静的反视,他突然想起方佳纯就是死于一次酒驾车祸的,遂无奈的叹息一声。

“我今天去她家了。”过多的酒精让他的嗓音沙哑,说着说着冒出一个酒嗝。

小末闭上眼,皱了一下鼻子:“然后?”

还有什么然后?找上门就见面啦,昔日的恩怨情仇一拥而上,冷场、尴尬,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这种场面需要多加赘述吗?简直是往人伤口上撒盐。

盛臣祎摇着手里的水晶杯,深红色液体随着如宝石般华丽的流转,醇然的酒香缓缓的从窄口的杯中溢出来萦绕鼻端,须臾将唇轻贴着杯延浅尝了一口,舌尖的味蕾立刻感受到属于顶级红酒才能拥有的细腻、厚实、甜酸咸苦四味均衡和谐的质感。

小末以为他憋了一夜,抱酒牛饮终于卖弄够了深沉,决定要一吐为快了,所以放下包包准备当个称职的“垃圾桶”,结果他吞吐了半天依然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他这是在忽悠她吗?于是再度跳下椅子,“时间到,拜。”

“见我说不下去,你就不能主动一点?”他故技重施拎住她很不爽的问。

“有话要讲的人是你,我认为主动的人也应该是你。”她如是答道。

这个该死的女人!盛臣祎低咒一声,不由得深吸了口气,开始循循善诱,“女人伤心的时候,可以哭哭啼啼、大喊大叫,用力发泄排解不满和痛苦;但是男人伤心又百般苦涩说不出口的时候,你是不是稍微多体谅一点,付出多一点的关心呢?”

“嗯。”小末哼了哼,引得盛臣祎一阵愤恨,这种让人弄不清楚情绪的单音节,感觉极其敷衍。

小末无视他满脸的不悦,很不合时宜的又看表,很不顾某人感受的说:“我真要走了。”

“喂!”太绝情了吧,盛臣祎露出森森白牙,寒光一闪,她不是不知道他现在什么状况;不是不知道他现在心烦意乱需要有人陪伴,居然这样冷漠的对待他,到底她还有没有同情心啊?

面对他的喝止,小末用八面不倒的声音定定的说:“如果你觉得我不能理解你男人的感受,你不会换别人来吗?”

“不想。”他学着她的语气说。

“那我总有拒绝的自由吧?”

“没有。”这次更象,手还紧了紧她背包袋子。

小末被他胡搅蛮缠折腾得实在没办法,只好重新坐回椅子上,遵循他之前的提议问:“请问你今天在她家发生了什么事情?”

奇怪她都随了他的心愿他干嘛还是觉得郁卒?盛臣祎刻薄的审视她,“你态度能不能温和点?”

小末望着前方,吧台里站着的魁伟酒保递给她一记怜悯的眼神,她扭头冷道:“我就这态度,我不懂怎么逗你开心,你爱说不说。”

她一如既往冷静无波的反应让盛臣祎知道什么叫见好就收,他可不想把她气跑,小有点失控的心情逐渐松弛了下来,瞄着她那张淡漠,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小脸,嗟叹:“我遇到了两个人……”

说到这里盛臣祎仰头喝了一口酒,管他是不是糟蹋了这么好的酒,今天他比任何一天都想喝醉。

小末等了又等半天不见下文,“你看到的那两个是人?”

这是什么问题?他呆怔,“呃……?”

“确定?”

“确定。”不是人难道是鬼不成?一想到这儿盛臣祎瞬间明白了过来,瞪住她。

小末把包包扯到怀里:“晚安。”

“嘿,你别闹了。”他抹了把脸。

到底是谁在闹?小末大有贼喊捉贼之感,浪费别人的时间等于谋财害命他不懂吗?

“今天本来是要找她弟弟问明当年低价泄露的事情,结果他弟弟不在,她送我下楼,在楼梯转角遇到了那个家伙……”这便是他有口难言的症结所在,说完嘴巴好苦。

她挑眉,“然后?”

“他们仿佛跟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看都没有看彼此一眼。”

“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小末暗讽道。

“你不在现场你感受不到,那种气氛……”他挥舞双手比划着,“我相信那一刻我们三个都崩溃了!”

能不崩溃吗?她盯着他如在沙漠中流浪了很久的旅行者饥渴的把剩下的酒一口气统统喝光,抠握酒杯的手指微微泛着白还抖,坦言道:“这种局面你早该料到的,当初你下狠心拆散他们时就已经血流成河了。”

血流成河?闻言他目光涣散失神,四年前因为一己私欲他利用阳红离间了一对有情人,时至今日他尚弄不清楚自己那时费尽心力究竟为了什么?别说他始终一无所获,即使侥幸坚持到最后得到梦寐以求的爱情,然而这份爱里是否仍存在着最初使他迷恋的纯粹?两个爱至成殇的人还能再爱吗?

忽悠悠的他伸手招来阿正要求再开一瓶La Romanee Conti,阿正顶顶棒球帽的帽檐瞥着他,“文子人还在法国,要酒等她回来了再说。”一个晚上干光一瓶珍藏佳酿,文子知道怕会掐死他。

小末拽过他的大衣,“回家吧,明天还有上班。”

盛臣祎叩住她的肩,茫然的问:“接下来我该怎么做?”

小末顿了许久,小手指着他的心脏处,“最好问它。”

“……”

隔天早上,小末打来电话,“不想迟到,你该起床了。”盛臣祎浑浑噩噩的爬起来时想,干脆把她的声音录下来设做闹铃声好了,没有感情又形式化象极了电脑语音,保证醒神。

和奶奶用过早餐,出门上班。把车驶进盛世大厦地下停车场,上了电梯盛臣祎的神智还在昏沉当中,甚至不知道今天要做的工作是什么?也许是宿醉的效力余威尚存,等电梯门关上后他不适的一阵晕眩,赶紧闭上眼睛往后靠着身体。

“叮”电梯停了,门开后一群上班族哗啦的灌进来,香水味、早餐食物的香味跟吵杂的谈论声音顿时充斥着狭小的空间,等霍然发现站在角落里的太子爷所有动静如同按下暂停键定格了,盛臣祎累得不想跟往常一样装成好好先生递给大家一个温暖微笑,今天,免了吧。

十几个人长短不一安静的呼吸着,气氛沉闷得可以,电梯门开开合合,到最后终于感到只剩自己一个人了,盛臣祎终于勉强打起精神从即将要关上的电梯门里走出来,看着被太阳照射得亮晃晃的走廊他再次叹了叹,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太阳依然照常升起,这就是他要面对的残酷事实。

进了办公室,电梯里的那一幕又重演了一次,他从一片静默中走到自己的隔间里,关上门放下百叶窗,坐到办公桌后撑着头缓和一直跟他作对的晕眩感,视线落到桌面上的那摞文件夹上,他伸手翻开来看,里面夹着一张字条,上面提示了今天所有的工作安排,这不是他熟悉的秘书小麦的字迹,但他不想追究这是谁干的,反正有人自愿代劳他求之不得,要不是自尊不允许他根本不想上这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