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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5)

难得偶遇知己罗睿康一直守到很晚,文子还算挺通情达理,让盛臣祎提前下班陪陪朋友,罗睿康一听说他还没地儿住,晚上就在酒吧里拼桌当床睡觉,立马拉了他就走,说他的工作室有阁楼,他也住那边,于是一下子解决了盛臣祎的燃眉之急。

说实话,深秋的夜晚睡在桌子上——真TMD冷。

chapter005

连接酒吧街这一大片过去属于旧城区,原来有不少厂矿企业,后来城市改造,美化环境,政府下了大力气,把这些重工业污染源迁走了,建公园的建公园,修路的修路,还挖了个人工湖,赶上下雨天乍一眼望去还有那么点烟波浩渺的意思。

沿着湖岸一排排绿柳扶疏后头隐隐绰绰的藏有几处具有历史意义的古代建筑,灰瓦红墙、高低错落,虽比不上苏州园林那么精雕细琢,倒也跟湖光山色相映成趣,大大提升了这一地界的文化涵养。

二十一世纪什么最可贵?和谐……

其中有一块空出来的旧厂区效仿北京798也弄了个文化社区。罗睿康的工作室就在这个山寨798里面,离酒吧街不远,坐公车也就二十来分钟而已。正因为近所以那小子是走路来的,于是两个人挥别了文子,顶着深秋夜里猎猎的寒风,抖抖索索的摸了回去。

穿街过巷之后,罗睿康停在一间废弃的旧厂房外,掏钥匙开锁,拉开绿色的木头门,咿呀一声,黑洞洞的空旷迎面扑来,他按亮灯,欠身绅士的比了个手势,“请进。”

盛臣祎拍了他一掌,“别笑得好像骗了个花姑娘回来过夜似的那么YD。”

“那哪能呀,这么神圣的地儿,一般人我不带她来。”罗睿康笑眯眯的关上门,“请阁下随便参观,先说好,咱这儿条件简陋只能将就,如果实在无法忍受,刚巧专业对口,自己动手。”

盛臣祎看了看周围光秃秃的墙壁,裸露的红砖块草草的粉了一道石灰,一根根粗黑的铁管子横穿房梁,一前一后各吊着盏数百瓦的白炽灯泡,连接阁楼的是一座回旋的钢结构梯子,南北朝向分别对开两扇宽大的落地窗,推开木质的百叶窗可以看到外面的马路以及对街的小公园,基本保留了厂房的原始风貌。

“你工作室叫什么?”

“常友。”罗睿康展臂,“钞票常有,美女常有,一切的一切都常常有!”

这厮……野心挺大,“怎么没挂上几幅罗大设计师的作品?好歹有点东西展示出来,起码可以做做宣传、唬唬人,看着家徒四壁的,真寒酸。”

罗睿康嘿嘿笑,“兄弟,忽悠人这点咱还是懂的,现在不正缺钱嘛,前天才请人把我的一些获奖作品装裱起来,明天中午之前会送过来,到时候你看看钉在哪里比较合适。”

“这芝麻大点的屁事你还让我操心?”盛臣祎鄙视之。

罗睿康直接无视,攀着他的肩膀径自展望未来,“过一段日子等哥们挣钱了再捣腾几个超炫的模型,沿着墙根一溜摆过去,嚯,那显得咱‘常友’多专业呀。”

废话完,罗睿康领盛臣祎上了阁楼,望着几个大木头箱子拼成的“床”,盛臣祎蹙眉,“你手头再紧不会连床都买不起吧?”

“工作室刚开起来,百废待兴,我哪有空摆弄这些?一进门我不告诉你条件简陋只能将就了,你别嫌弃,先凑合一晚,什么事儿明天再说。”罗睿康铺开被褥,“放心,木箱结实得很,保证半夜不会垮了,我还从家里扯了一张电热毯,冷不死人。”

“被子也一床?”

“哎,臣臣,我们清者自清就好,明天我上家里再扯两床铺盖来,乖,歇了吧。”语气特TNND逼良为 娼。

无论条件再差他都可以忍受,就一点他憋不住,“你睡那头,我睡这头。”

“靠,我比你还出淤泥而不染呢!”罗睿康终于怒了,啪的关了灯,睡觉!

隔天,罗睿康依言回家去拿床单被褥,盛臣祎痛定思痛,七手八脚把那些木箱拆了,又找了点丢弃在厂房里的破铜烂铁,涎着脸到隔壁工作坊借了工具,敲敲打打,拼拼接接大半天,手工制作了两张单人床,等罗睿康回来的时候,看得眼睛都发直,一个劲儿的夸他,“兄弟,没看出来呀,荒废了这么多年,你的手艺还那么好。”

“少啰嗦,搭把手把床扛上去!”盛臣祎满头大汗的吆喝。

“好嘞!”

估计盛臣祎的克难之举启发了罗睿康的灵感,他又翻出一堆废品,开始变废为宝的做了一个书架、两个床头柜、两张充满后现代主义的沙发,还有台灯、笔筒什么的小件,甚至连厨房里的流理台他也用剩余的木条顺便钉好了,买上几大桶漆里里外外的刷个遍,果然没两天工作室焕然一新。

“我靠,兄弟你一来我这儿翻天覆地,新人新气象啊。”

盛臣祎递了根烟给他,“心里是不是特感激我?”

“那是当然。”罗睿康感慨,“哎,我都忘了过去我们在学校帮系办打造家什的事儿了,那会儿艺术系那帮玩现代雕塑的哥们还劝咱俩转系呢。”

盛臣祎倒进沙发里试了试,“这个不错,要工具再完善点,打磨一下边边角角,你可以直接拿去当艺术品卖了。”

“我让我妈帮做两块垫子,一对靠枕,免得冬天坐在铁皮上冻屁股。”罗睿康也坐下来,越说越兴奋。

盛臣祎看了眼时间,“到点了,我去打工。”

“嗯,早点回来啊。”

“好。”

“诶,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特像一对新婚小夫妻吗?”

“闭上你的鸟嘴!”

到了“If”文子还没来,这两天她知道他一直在忙搬家的事,所以总比他早到,今天却晚了。难道她未卜先知他收拾利索了?那她也太神了。

正瞎琢磨着,吧台的电话响起,盛臣祎丢下抹布过去接,是文子打来的,开口第一句就问:“你没手机啊?”

“有,但没有卡。”

“……你不能办一张啊?”

“没钱。”

文子彻底无语,二话不说撂了电话,盛臣祎顿住,这感觉真熟悉,貌似曾有个女人也这样特干脆的挂过他电话。

等文子来的时候才看到她手上提溜了一大袋东西,她埋怨因为联系不到他害她费了姥姥劲儿扛着大包走了几条街,然后丢了张SIM卡给他,“从工钱里扣!”

那必须的,天下没白吃的午餐,更何况是文子家的?

盛臣祎翻来覆去把玩着新卡,“你用你的身份证办的?”

“废话。”

“那谢谢了。”这他就放心了。

接着风平浪静了几天,突然一股南下的寒流把人们从深秋一夜之间带到了隆冬,天气转变之快几乎让人措手不及,很多人都感冒了,罗睿康和文子也没能逃脱,两人一个在“If”咳咳咳,一个在“常友”咳咳咳,吵得他耳朵起了老茧,还哪边都躲不过。

酒吧营业时间一般都比较晚,盛臣祎自然睡得晚起得晚,每天他起的时候已经快过中午了,罗睿康虽然接不到什么活,但仍旧朝九晚五正常工作。

一天,他正蹲在厕所里刷牙,就听见罗睿康在外面喊:“臣臣,你过来一下。”

抹了抹嘴,盛臣祎走出去,“干嘛?”

罗睿康捧着“止咳糖浆”当茶喝,他灌了一口,仰着脖子等着糖浆慢慢滑进喉咙里,这是他从网友那儿听来的,说是这样做可以润喉,嗓子舒服点,也不晓得是真是假。

罗睿康阖着嘴巴指了指桌子,盛臣祎瞥见上面摆了份报纸,于是拿起来看,打开头版头条刊登着一个斗大的标题——盛世集团老掌门人肺炎入院,凌晨病危。

盛臣祎飞快的看完,报纸一甩,“不干我的事儿。”

罗睿康咽下糖浆,“她是你奶奶。”

“骗人的花招。”

“她骗谁?你姑姑、姑丈们可统统都来了,照片登得那么大别说你没看到。”

盛臣祎咬了咬牙,眼睛不由自主的又瞟向报纸,罗睿康见状,淡淡的说:“这场寒流来得厉害,你看我不也病倒了,别说你奶奶她老人家那么大年纪,抵抗力差生病很正常。”

盛臣祎低骂了句粗口,返身上楼,罗睿康很不赞同的拼着疼痛的嗓子喊:“别固执了,打个电话回去问问也好啊!”

chapter006

盛臣祎的手指在计算器上流畅的飞舞,随着有节奏的敲打声屏幕上的数字不断闪动、变化,每得出一个结果,另一只手握着的笔杆子摇一摇,很快哗啦翻过一页纸,再重复。

文子一直冷眼,最后哼了一句,“你轻点,跟谁有仇你找谁报仇去,别糟践我的东西。”

盛臣祎掀掀眼皮,“噢。”

文子叼了根烟,刚要点着,想了想把烟盒杵到他鼻子前面,“呶。”

盛臣祎填好一行数字,抽了一根出来,“谢谢。”然后又拿过她手里的打火机,点火,文子瞥着那撮橘色的火苗,凑过去吸了一口,吞吐两下,顺手拨来高脚凳坐上去,撑着下巴与他面对面。

“干嘛?”他也点了烟,把打火机还给她,笑了笑。

“这我要问你的。”文子难得拿正眼看他,还把遮住视线的头发甩开。

“我干嘛你不都看着吗?”盛臣祎拍拍掌下的账本。

文子缓缓长长吐出烟圈,一边颔首一边说:“不想说没关系,说了我也不见得愿意听,总之呢我要求不高,诚实点就行,今天你摔了几个杯子,把多少花生米当花生壳扔了记记好,月底清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