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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6)

盛臣祎收起笑,默默的盯着冒出缕缕青烟的烟头不语,文子斜他一眼,把烟掐灭,“等下你到处检查好了再走。”吩咐完拎起包往门口走,手刚搭在门把上她突然回头,“啊,那个……你手机有卡了,怕你忘了,提醒一声,拜。”

文子留给盛臣祎一个潇洒的背影,他瞳孔失焦的望着怔忪出神,下意识的摸出手机握在手里把玩,须臾他按下一串号码,一顿,清除,再按下另一串号码,其中几个让他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拇指移到了绿色的通话键上,按下。

“喂,你好。”

“……是我。”

“盛臣祎。”对方波澜不惊的读出他的名字。

“很高兴你还记得我的声音。”说真的,盛臣祎有点佩服她了。

“你看到报纸了。”她肯定的说,不惊不乍,一如既往的冷淡,犹如来电的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朋友,而不是盛家花了三年的时间、人力、物力苦苦寻找的人。

“是用来证明你猜测是否正确的手段么?”盛臣祎自己都没发现,他在等待答案的时候不知不觉的屏息。

“是,也不是。”

“怎么说?”

“本是弄假,不料成真。”

盛臣祎咬牙,“你们太乱来了!”

“嗯,所有人都要负点责任。”

脸皮真厚,盛臣祎嗤之以鼻,单手插腰倚着吧台。

“同意见面了么?”

“你这女人怎么还不死心?”

“可你亲自来电了。”

“你在向我炫耀?”

“你怎么高兴怎么想好了,同意见面吗?”

“不见。”

“要来医院?”

“不去!”

“噢——嘟——”

“喂?喂?喂?”又是一次难以置信,她又挂了他的电话!她究竟是太自大还是太自负?想把他吃得死死的么?哼哼,天真,她道行尚浅!

顿了片刻,盛臣祎自嘲的笑笑,算了吧,他根本就是死鸭子嘴硬,刚刚那一通电话便是证明,他还是放不下的,而且一打过去等于落实了他的行踪,不打自招。

他,毕竟姓盛呐,就像烙了印的牲口,无论跑到哪里一辈子甩不掉、挣不开,说得动听点是血浓于水,其实不过是人性中所谓的奴性。

想了想,咬咬牙再度拨打,须臾耳边传来她冰冷得很欠揍的声音,“考虑清楚了?”

“你怎么猜到我回这儿来的?”

“你不给我留了字?”她不耐烦,似乎鄙视他提了个多么愚蠢的问题。

“这么说你是老太婆的人。”

“你希望我是谁?”

“你别耍小聪明。”他警告。

“我什么都不喜欢耍,什么时候见面?”她很干脆,快刀斩乱麻。

“老太婆的身体现在怎么样?”他可不干脆,韧性强耐砍。

“没事儿。”

“病危是怎么一回事?”

“见面吧。”

“你没别的能说的?”

“没有。”

盛臣祎无语了,瞪着木头天花板,“你叫什么名字?”

“愿意见面了?”

“喂!”有完没完啊?

“夏末。”

“什么?”

“我的名字。”

“呵呵,你叫夏末?”这孩子的名字真会取巧,盛臣祎哼笑两声,幻想她要有姐姐是不是该叫夏至?有头有尾多和谐。

“呵呵,我叫夏末。”小末回他一记冷笑,隔着飘渺的讯号也听出她的不爽。

有意思。盛臣祎问她,“你什么时候勾搭上我家那老太婆的?”

“见面详谈。”她依然不放弃。

盛臣祎差点要为她喝彩了,随即淡漠的问:“你,知道我吧?”

“如同9年义务教育必读的教科书。”他的过去,他离家的原因,三年来老太太一直叨叨,如果成立一门叫做《盛臣祎》的科目,她闭着眼考试也能得满分。

“噢?既然知道,你觉得见面有意义吗?”他扯唇,掏出烟点上,悠悠的喷了一口。

“见面的意义在于让你回家,而不在于你能不能回家。”

“没人想我回去,连我自己都不想。”

“你奶奶想。”她顿了一下,强调,“真心的。”

“真心……哈哈,你多大?你懂什么?”盛臣祎吃吃的笑。

“看来今天没什么值得聊的了。”她下了断言,然后挂电话。

盛臣祎听着耳边“嘟——”的长音,这丫头,挂人电话挂上瘾了吧?叹气,垂下手臂,弹掉烟头,不明原因的,心情出奇的平静,蓦然想到一个词——疗伤系美女。

她,是么?

“切……”

凌晨爬回工作室,康康已经睡了,留了盏昏暗的台灯,大概他的脚步声扰了他,他咕哝着问:“给家里打电话了么?”

“……打了。”

“嗯……奶奶怎么样?”

“没事儿。”

“OK,好极了,晚安。”

“晚安。”

日子又恢复平静无波的状态,发生什么事儿了吗?什么都没有发生。地球照常运转,人类继续生生不息。

惟有天气越变越冷了,送走了寒流却把人们留在了冬天。南方一下雨那股子沁入骨头缝里的阴冷着实让人受不了,比起大雪纷飞的北方更冷,透心的冷。

连绵的阴雨天,到处湿湿潮潮的,风一吹人像枯树一样哆嗦、缭乱,本以为这样pub生意不会好到哪里,可“If”偏偏倒行逆施,每晚人满为患、热闹非凡。

不知从何时起坊间流传“If pub”有一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型男大帅哥,因此吸引了一票吃饱了闲闲无事喜好猎奇的女性同胞前来鉴定真伪,然后碰巧一名在山寨798修炼的某姝认出他就住她隔壁,还来借过工具,那不用说帅哥的谣言是如假包换的啦,于是上网呼啸,于是更多吃饱了闲闲无事喜好猎奇的女性同胞蜂拥而至。

由此可见,中国美男子的资源多么的匮乏;而待字闺中、苦等良人的姑娘们多么的饥渴难耐。

对于这个现象,文子下了N条总结——酒香不怕巷子深;是朵花就得遭人采;大便伪装得再好也瞒不过苍蝇;名草无主谁都想来松松土;子在川上曰:“有船多好!”

“你能给我落点好的么?”盛臣祎无奈了,面前一大堆认识不认识的客人此起彼落的喊:“小二,小二,小二!”他疲于应对。

文子歪嘴,“知道我为什么讨厌帅哥了吧?”

盛臣祎深吸口气,搭着她的肩膀低声嘀咕:“别呀,我不丑我也很持久。”

“你调戏我?”

“误会,我说得简洁了,完整版是我不丑而且我工作起来既认真也很持久。”

文子抖开他的手,“保持距离以策安全,这个时代鼻涕多,指不定哪天窜出一两只爱你爱到杀死我的来。”

“嘿嘿……”

晚上忙到手抽筋,双腿麻木的二人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胡乱收拾了一气就同时默契的决定明天再干,省去了道别之类的废话,扭头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走到半道上盛臣祎差点睡着,迷迷蒙蒙之间感到口袋一阵震动,他掏出手机点开一条未读短信,寥寥四个字:许恪归国。

“啪啪……”一辆大货车按着喇叭打身边马路上飞驰而过,两盏大灯的流光划过他,映出浓密黑发下一张沉沉阴鹜的脸。

chapter007

许恪归国。许恪归国。许恪归国。许恪归国。许恪归国。

盛臣祎满脑子飘着这四个字,想一口气把它吹散,可没一会儿它又反扑回来,鬼魅般缠着他,严重侵扰了他的睡眠,临到天蒙蒙亮他方才倦极了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絮絮叨叨的声音嘚啵嘚啵倒豆子一样灌进他耳朵,震动耳膜楞将他硬生生的吵醒,挽留不了逐渐清醒的神智,他听出原来楼下有几个人在和罗睿康说话,而且还听出正是隔壁那间手工坊的女孩,难免哀怨的叹息。

文子说过,男人一般分为四个进化阶段——粉嘟嘟的婴儿——天真可爱的正太——浑身长刺的愤青——猥琐咸湿的大叔。

前两个阶段能让女人散发出光芒万丈的伟大母性;中间一个则要求女人付出巨大的人文关怀和宽容;提到最后一个阶段,她的鼻子嘴巴歪斜得厉害,尖锐的指出除非脑残外加自虐,但凡良家妇女基本都会避而远之。

“那我现在属于哪个阶段?”他当时问。

她眯细了眼上下瞄了瞄他,“抱歉,我压根没把你当男人看。”

盛臣祎囧了,心想这女人大概某根神经青春期的时候没发育好,导致她后天心智失衡。不过现在看来,她的淡定令他肃然起敬。

好不容易等叽叽喳喳的姑娘们散了,盛臣祎慢慢的走下楼梯,伏在案头画图的罗睿康抬头,“吵到你了?”

“你说呢?”

“附近有亲切热情的邻居对我们这种光棍儿来说是好事。”他比了比厨房的方向,“冰箱都塞爆了,咱哥俩一个礼拜不愁吃喝。”

“你就出卖色相吧。”搔了搔乱蓬蓬的头发,盛臣祎懒懒散散的往厕所走。

“靠,有钱男子汉,没钱汉子难。”罗睿康在他身后嘀咕,“你呀还是有空好好整理一下自己,看看你胡子拉碴、五迷三登的鸟样,跟要饭的似的,明明一个挺漂亮的小伙子搞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吓唬谁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