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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安客栈怪事谭(119)

茶博士指的那一桌坐了两个吃茶聊天的中年汉子,看样子像是染坊工人,衣服上还沾着颜色。重六询问地看向掌柜,却听掌柜答应的干脆,“行啊。”

松明子大约是不怎么听戏的人,刚一落座就被突然爆发的叫好声震得一个激灵。

“这么大声,他们听得见唱什么吗?”松明子用手指头掏着被震得嗡嗡作响的耳朵抱怨道。

重六一脸看外行人的鄙视,”你不懂,要的就是这股热闹劲儿。”

掌柜的眼神逡巡过四周的所有客人,默不作声细细观察。

对面的两个中年汉子看他们三人这有点奇怪的组合,搭起话来,“这年头连方士也出来看戏了啊?”

松明子不乐意了,“方士怎么了方士就不能放松放松心情了?”

重六在桌子底下踢了他一脚,忙赔笑道,“大哥,我们哥仨平时不怎么来,但是听说今天这出戏不错。您常来吗?”

年纪比较大蓄着胡子包着幞头的汉子道,“常来啊,我们俩可是老戏迷了。”

“你们是什么戏都看,还是有专门捧的角儿啊?““我不挑,不过我兄弟可是喜欢听那个古萧唱的胡生救母,元宵会什么的。”

重六就这样和两个染坊工人搭上了话,说得热热闹闹的。松明子和祝鹤澜面面相觑,全然搭不上话。

重六找了个机会问,“这芦洲居士写的戏,你们以前看过吗?”

“看过是看过,就是他的戏,看到最后老让人心里发毛。”另一个瘦高的染工犹犹豫豫地说道,像是怕被人听见似的。

大胡子染工道:”是呢,别人都是捧唱戏的角,就是这个芦洲居士,写的戏跟别人都不一样,还神神秘秘的。但是谁演他写的戏都能红一阵子,所以好多戏班都喜欢演他的本子。“重六道,“我也看过几出。挺吓人的。全是妖啊鬼啊的……”

“哎呀那都不是真的。不过说实话,有时候我看完了晚上也做噩梦。”

“但就是……老想回来看。”高个子染工说,“就是吃臭豆腐那种感觉,越臭越想吃……挺邪门的。”

这时候插不上话的松明子悄声问掌柜,“你看见那个芦洲居士了吗?”

祝鹤澜轻声道,“我看了一圈,目前还没察觉到。这里的气氛奇怪,所有人身上的秽气都不重,但是……味道都有点相似。”

松明子啧了一声,抓着桃木剑的手更紧了。

每一个人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点秽气,只是不多,不至于影响到充盈一切的道气。秽气和道气的结合在每一个人身上都不太一样,所以你很难找到两个有着相似气味的人。

但是现在祝鹤澜说,整个楼里听戏的人味道都有点相似。

这就是有鬼。

“这件事,我们要不要让青冥派出面?”松明子低声说,“我们只有三个人,无权无势的。让我师兄出面,强行把那个庄承控制住,或许反而好办。”

祝鹤澜思索一番,点点头,“也好。等一会儿散场,你就回去,看你师兄愿不愿意帮忙……别提我,免得他一听我的名字就拒绝。就说是你自己发现的。”

“……”

松明子正想说他也可以现在就走,反正他对这些戏也没什么兴趣。却在此时,忽听人群中传出一阵惊呼。

重六把视线放回戏台上,却发现台上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原本唱词的青衣,那些拉着二胡弹着三弦敲着单皮鼓的乐师们也都定定地坐在原位,一动不动。

而在戏台中央,站着一个全身包裹着黄色斗篷、面上戴着惨白的面具胚的人。

没人看见他是什么时候上台的。他也不唱,也不念词,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在舞台中央,给人一种分外古怪的,令人起鸡皮疙瘩的异样感。

就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在这儿的东西会给人留下的不舒服的感觉。

这时候锣鼓师父们又开始敲了,一名老生、一名花脸还有刚才的青衣又上台来了。三人热热闹闹地唱着词,走着位,就仿佛舞台中央那个披黄斗篷的人不存在一样。

大家都有些坐不住了。那个黄衣服的人是干什么的?他有戏份吗?为什么别的角色都好像看不见他一样?

对面的染工已经忍不住了,“那个黄衣服的是谁啊?戏文里有吗?”

另一个染工说,“我哪知道,这是今天新上的戏。”

重六却悄然凑到掌柜耳边,低声说,“这个……在我之前看过的那版黄衣记里,是没有的。”

掌柜眯起眼睛,仔细看着那个披黄色斗篷的人。

什么也看不到。

正如之前说的,正常人身上怎么也会带着一点点秽气的。但是这个穿黄衣服的人,一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