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狙击蝴蝶(139)

周遭静谧,只有虫鸣与花影。

耳膜承受了一晚上的强噪,岑矜有些享受此刻的平静,不禁惬意地眯起了眼睛。

她轻哼着不成调的曲子,含笑往家走。

快到家时,岑矜的唇角僵凝住了。夜幕中,她看见了一道修长的影子立在楼道台阶下,没有任何倚靠,他可能已经等很久了,周身布满麻木的怠感。

但他眼睛仍是安静的,没有一丝不耐烦与疲倦,像冰原,像星湖。

对视间,微燥的夏风涌起了女人的裙袂,少年的发梢也被吹乱了几分。

好心情一扫而尽,岑矜收回视线,目不斜视往楼道走。

她的步伐不再轻浮,红底细高跟嗒嗒叩击,急促而清晰。

仿佛不认识这人般,岑矜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刚解锁楼道门,背后蓦地传来一声低唤:“姐姐。”

这两个字像一道短促的缚身咒,岑矜不自觉顿停一下,而后微锁起眉,拉开门,迫不及待往里走。

“姐姐。”他嗓音大了些,喑哑中带着无法忽视的绝望。

岑矜心头猛一震颤,停在电梯前,重按两下上行按钮。

轿厢门旋即开启,岑矜只想以最快速度回归安全地带,不想再跟这个人有任何对视与交流。

纵使她置若罔闻,少年还是快步追了过来,跟着插入电梯。

岑矜面色阴沉下来,好像架起了坚不可摧的固盾。但她仍对李雾视若无睹,睥着电梯门慢慢闭合。

他们并排站在电梯里,却没有任何声响。

女人妆容精致,光鲜妙曼,而少年苦等十多个小时,黑T上都渍了层盐霜。

见她一动不动,李雾上前一步,摁了熟悉的楼层,尔后退回她身畔。

到达楼层后,岑矜再次往外走,身后是少年差不多频率的鞋履声,亦步亦趋。

灯火昏黄的走廊忽然变得格外漫长,如撞邪祟,岑矜只想尽快甩脱,她捏紧购物袋的拎手,越走越快。

而此刻,追逐在后的男生又说话了,他的声音在静夜里异常清冽:“你不想听我回答吗?”

岑矜步伐骤停,也不回头,只冷声掷下五个字:“你有资格吗?”

少年语气不改:“我为什么没有资格,这可是你定下的规则。”

女人在笑,白皙的肩胛轻微一耸:“先违约的人早就默认提前出局了。”

她接着走。

李雾望向她的背影,无端想到了第二次见她那一天,她也是这样走在前面,瘦薄清傲如一枝白荷。

他根本不敢上前。

那会的他能想到吗,追她的路会这么难,这么痛,又这么苦。

他的心像被一点点撕扯着:“我怎么违约了,先违约的人难道不是你吗?”

一句话,彻底激恼了岑矜,她转过身来,指了指自己,下巴倨傲地抬起:“你在贼喊捉贼吗,这几个月来你对我什么态度你自己心里清楚。”

年末那个刺痛他的画面还历历在目,李雾鼻息深急起来,眼眶泛红,却不知如何言说。

岑矜最受不了他这双湿漉漉的眼睛,蕴满了饱满深刻,剜得她胸口阵阵发痛。

装什么情种。

她嗤之以鼻,撇下他,继续朝家走。停在门前,岑矜刚要解锁,手腕被一把捉住,她狠甩了下,没挣开,逼不得已再次回头。

她被他抓得皮肤生疼,面色涨红,只能瞪圆双眼,恼火警告:“放手。”

少年恍若未闻,身形高大威逼,好像能将她直接框入内陷的门板之中,他下颌紧绷着,眉眼黑沉:“元旦前那个晚上,就在你公司前面,你跟一个男人走在一起,还亲密拥抱,我看见了。”

他将最后四个字咬得极重,说完就撤开自己五指,近乎低吼:“到底谁先违约啊。”

岑矜惊怔,回忆几秒,勉强有了些印象。她搭住泛红的腕部,唇角蔑然地掀动两下:“那是我上司,也是我的朋友。”

“他喜欢男人。”

“我跟他抱一下有什么不妥么?”

她哗得重重抖了下包,歪头直视他:“要现在给他打个电话确认下么?”

李雾顷刻失语,周身戾气消散无踪。他的眼眶在复原后又急剧红透,浩瀚而汹涌的悔痛如海啸,如飓风,瞬时将他吞没了,他如鲠在喉,近乎窒息。

岑矜的鼻头也微微发酸,原来是这样。

所有一切全都串联起来了,那些锉伤她,消磨她长达数月的碎玻璃终于拼凑出全貌,她竟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忐忑难安,患得患失。

不讽刺吗?岑矜呵笑,手背蹭了下头,好像在急于转走什么她大脑已支持不住的情绪与念头,她重新望向他,目光锐利,不移分毫:“就因为这个?你要这样对我这么久?李雾,所以我说你没有资格,真正从头到尾遵守契约精神的人就只有我,而你连问都不敢问,还用冷暴力来报复我。就像你当初选学校一样,自以为是,幼稚冲动,就这样的你,也配来跟我要答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