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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云端(29)

经过一个星期的艰苦努力,资产清点完毕,大部分员工都安排就绪,王淑芹也在工伤抚恤协议上签了字,并同意将死者火化。

既然大事已定,沈念秋便不在小事上克扣。她征得谭柏钧的同意,从总店调来两辆大客车,并通知原江南春的员工,愿意送朱力最后一程的都可以去,算公假,不扣工资。

朱力是员工食堂的厨工,员工们基本上都与他熟识,这时就有不少人表示要去,两辆大客车挤得满满当当,让死者家属感到了极大安慰。

沈念秋开着自己的车走在前面,直奔郊外的火葬场。

等下了车才知道,死者的这几个亲属光顾着要钱了,连骨灰盒都没买,香烛纸钱鞭炮什么的也通通没管,这时便要这要那,除了买东西,还提出要设灵堂,而且要最好的那一款,这么搞下来既花钱又耗时间,只怕弄到晚上也烧不了。那些人贪心,想尽量多占点小便宜,却又不敢直接跟沈念秋说,便找到保洁的李大姐,哭天抹泪地让她去讲。

沈念秋阴沉着脸,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向不远处那个看上去一脸悲伤的年轻女人,冷冷地说:“丧葬费我们已经给过了,今天派车送你们来,还有那么多员工陪着,已经很厚道了,你们不能得寸进尺。”王淑芹低着头不敢看她,其他家属也四散着站在旁边,假装没听见。酒店里的员工默然不语,似乎对这种突发情况感到很茫然。

李大姐的年纪比较大,这时便作好作歹地劝解。沈念秋恼怒地说:“朱力放的这把火搞掉酒店一百多万,他们还嫌不够吗?最后逼得黄总只能把酒店卖了,这你们都是亲眼看到的。做人不能太不讲道理,我们做得够好了,你随便出去讲给谁听,看别人会说是我们不对还是他们不对。”“是是,沈总,当然是你对。”李大姐好声好气地笑,“可朱力毕竟已经走了,他们孤儿寡母的,你就大人有大量,宽容了吧,这点东西也花不了多少钱嘛。”沈念秋气得要命,可如果死者放在这里迟迟不烧也麻烦,就怕他们又听了谁的煽动,弄出什么抬死人去市政府喊冤之类的闹剧出来。她长出口气,声音放缓了,“那好吧,控制在一千块以内,叫吴主任跟你一起去办,记得让他们开发票。”李大姐如释重负,连忙拉着王淑芹去买骨灰盒,又让吴瑞弘带着王淑芹的哥哥去买香烛纸钱鞭炮等一应物品。

这时有个员工轻声嘀咕,“真是牺牲他一个,幸福全家人,这买卖太划算了。”院子里很安静,他说的话虽然轻,那些亲属也都听得清清楚楚。朱力在酒店里的工资一年不到一万块,就算不吃不喝不用,工作五十年也挣不到五十万,这是谁都清楚的。除了王淑芹一家外,跟来的那些人都不是朱力的直系亲属,只是帮着过来要钱的,既然现在钱已到手,他们就不关心怎么烧死人了,只惦记着回去分赃,因此现在都一声不吭,连劝慰王淑芹的人都没有,反而是酒店的这些同事还上去安慰几句。

他们在屋里选骨灰盒,其他人也都躲在有暖气的房间里,只有沈念秋不愿意再与那些人接近,独自站在院子中间。寒风吹拂着她的头发和大衣下摆,她却恍若未觉,一动不动,仿佛冰冷的雕像,有种特别的威严,让人感到敬畏。

李淑芹本来还想买最贵的八千八百八十八的那款骨灰盒,李大姐连哄带吓,才让她改了主意,又折腾半天,才买了一款八百多的,外观雕刻得相当精美,并不寒酸。

沈念秋懒得理会他们,随便他们进进出出地闹腾。直到人都出来了,她才冷淡地问:“弄好了?”“都买了。”吴瑞弘点头,有些胆怯地说,“超支了,总共花了一千两百多。”沈念秋哼了一声,紧皱着眉看向王淑芹,“现在行了吧?快去签字。”王淑芹知道已经把她惹火了,也清楚这个女孩一旦横起来是个不怕死的主,也就不敢再搞什么花样,乖乖地在同意火化的单子上签了字。

火葬场验看了死者亲属出示的相关证明,便安排着把遗体运到炉子旁,对他们说:“你们来看一下,是不是他本人。”王淑芹忽然崩溃,软倒在地,放声大哭。

被这种悲怆的气氛感染,那些亲属中的女人也都哭了起来,酒店里的员工很多都是年轻孩子,天真无邪,这时也红了眼圈,有几个女孩子更是掉下了眼泪。李大姐一边拉王淑芹起来一边陪着落泪,劝了半天也没效果。王淑芹大概现在才回过味来,是真正地伤心了,哭得歇斯底里,几欲昏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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