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僧尼成双(18)

无疏师太哭笑不得,初见十方时,他还是个耿直木讷的军人,没想到出家做了和尚,却改了性情,油嘴滑舌的胜过市井商贩。

“你要见她,自己敲门就是,她翅膀早就硬了,我红叶痷都要看她的脸色行事,前日我一气之下,逐她下山,并不是因为她和然镜破了色戒,而是,看看这个,你就明白了。”无疏师太从满案经书里抽出一本半旧的无量寿经递给十方。

十方疑惑的接过,翻开一看,却是一本账册,越往后翻,脸色越发沉重,直到翻过最后一页,他将账册还给无疏,不自然的谄笑道:“恭喜师太,你们红叶痷的产业至少能卖下一座城池了。”

无疏师太蹙眉,“这些只是幽闲手中财富的一部分而已,她十二三岁就独自在云游,做了什么事情从来不对我讲,后来掺和进来一个商人顾念久,她就跟个野人似的在外跑,在红叶庵呆不了几天。”

“孩子翅膀硬了也好,自己能飞,你终究不能护住她一辈子。”十方安慰道,“她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赚了钱也知道放在红叶庵名下一部分。”

“知恩图报?”无疏师太笑了,笑声中带着苦涩,“幽闲从未给过红叶庵一个铜子,她打着红叶庵的名义,只不过是为了避赋税罢了,过不了多久,这些产业会神不知鬼不觉的被转走。”

“六合各国律法,寺庙的产业都是免税赋,幽闲这番瞒天过海的手段,贫僧佩服。”十方呵呵笑,“贫僧也佩服无疏你,她捂得再严实,不也是被你觉察到了么?”

“是她自己出了些纰漏,需要我帮忙打点关系,这才坦白实情的。”无疏将花果茶一饮而尽,忿忿道,“我不想再提她了,你有话自己去问她。”

“好说,好说。”十方慌忙站起身来辞行,走到门口,又回转过来,给无疏续上一杯花果茶,来回搓了搓手,欲再搭上几句话,见无疏双目微阖,右手支颊,神情疲惫,只好将话又吞了回去。

走了几步,又滞了脚步,回来往火盆里添上几块木炭,站起来,脚刚跨出去一半,又收回来,蹲下,拿起火钳拨旺了火,鼓着腮帮子吹火星儿。

“你怎么还没走?”无疏师太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冷冷的瞅着十方。

啪嗒!

“对——对不起,吵到你了。”十方和尚受惊,手中火钳掉进火盆,溅起的火星仿若绽放的焰火,这烟火显然没长眼神,迸到了无疏垂下的衣袍上。

“你——没烧到你吧!”

十方扑灭无疏袍角的火星,顿时“花容失色”!

“你——你走开!”无疏急忙推开十方的手,“这里没你什么事了。”

“哇!”十方惨叫。

“糟糕!”无疏惊叫。

十方缩回手脚,动作过急,没站稳,一个踉跄绊倒了火盆,宽大的棉袍顿时着了火!

他在地上很没形象的打了好几个滚,无疏师太提起半开的热水往他身上浇,火苗终被扑灭。

可是地上散落的木炭已经将经书和杂物点燃了,这些天一直阴雨绵绵,都有些潮湿,所以火苗夹杂着浓烟到处肆虐,十方可怜兮兮直道对不起。

“来人啦!主持禅房着火啦!”

提着一瓦罐泉水的无寐师太回来了,招呼几个小尼姑过来救火。

无疏将十方推开,“你赶紧走,别在这里帮倒忙!”

被人嫌弃的滋味真难受啊!十方从窗户里跳出去——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

咚咚咚,门在响。

幽闲先是将门开了一条缝,看到面黑衣破的十方和尚,愣了:

“十方大师,您被人给烤了?”

十方窜进屋内,健硕的身体比猴子还灵活,扯了手巾浸上水擦脸,无奈他的脸皮比宣纸吸墨,面皮都搓红了,那烟熏色只是减退了半分。

幽闲蹲在一旁看热闹,“不要再擦了,这个颜色很好看嘛——和刚出炉的烧鹅一个样,令人馋涎欲滴。”

十方不理她,蘸了些皂角,继续蹭,像蜕皮的蛇。

幽闲捂嘴,窃笑,“您等着晚上再回寺吧——反正天黑别人也看不清楚。”

一盏茶过后,十方和尚红光满面——蹭的!

幽闲同情的抓了把干果,塞给十方,“大师,您慢用。”

几颗花生,一杯冷茶下肚,十方和尚尴尬之色渐褪,他看着面前嬉笑的幽闲,纳闷:这哪里像“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的模样啊!脸颊比前几日还圆润了些,分明是“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样子嘛!

“我听说你三天三夜没出门,无疏主持也没派人给你送饭。”十方诧异,“莫非你这些天吃的是蟑螂老鼠?”

“非也,非也。”幽闲将地上的红漆食盒提上来,“这是奶娘炖的酱牛肉和猪蹄,我连吃了三天,好油腻,真想吃顿斋菜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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