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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女扮男装都成了白月光(190)

于是第二年年末,在一个千阳城里家家户户开始期待新春到来之时,他应公输老头的邀请,去赴了一局带毒的空壳宴。

申屠家主继承人申屠遐,在宴上布下天罗地网,先发制人、用尽手段,叫他第一次尝到了败北的滋味。

他甚至连申屠遐的长相都没看清。

等他醒来,就是无尽折磨。

第一次败北,败得太过惨烈。他输了自己的一切,连带整个医馆里信任他的人们。

他过去并不觉得自己多么在意旁人,但申屠家的举动无异于将他所有骄傲都踩进泥里。他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事实证明他不是;他以为自己有能力庇护所有人,就像当初在西南山川,他能轻松庇护一方,而命运告诉他,这不过是一场错觉、一次大梦。

错觉总会破灭,梦的最后也总是狼藉一片。

他被毒哑了嗓子,眼睛也刺得半盲,浑身上下都是酷刑留下的痕迹。他的力量仍然在,却只是徒劳地反复修补他的躯体,令他能够去承担更多折磨。

他生平第一次体会到软弱,寂静无人之时也曾渴望死亡。剧烈的痛苦让他生出绝望之心,但更多时候都让他发狠要一万倍地报复回去。

他开始在骨头上刻下符文。

以自己的力量为刀,悄无声息地、硬生生地在每一寸骨头上刻下符文。

这是能将人的灵魂困在躯体中的禁术,当他死亡之后,他就能摆脱生前遭受的一切禁锢,以亡者之躯、带着无尽怒火和怨恨,向申屠家讨回这笔债。

申屠家折磨了他半年,最后一无所获,便将奄奄一息的他丢进了深山老林。那里也有申屠家的房子,住的人很少,似乎是用来惩罚家族中犯大错的成员的。反正,他被丢进了那里。

他躺在潮湿老旧的木头屋子里,浑身脏污与病痛,没有水、没有食物、没有药,连人声也听不见,只能在每一次呼吸中,等待死亡的降临。

那不是人能够承受住的煎熬。他发现,这样无声的、看似什么也不做的折磨,竟然更甚于黑暗地牢中的酷刑。

他只在那里躺了两天,就觉得快要疯了。

然后……

他就遇到了他的小姑娘。

无论再过多少年,姜月章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清晨。当他从似梦非梦的迷障中醒来,感到嘴唇清凉湿润,他下意识舔了一下,发觉那是带着一丝甜味的、干净的清水。

“喂。”

模糊至极的视线里,有个人坐在他身边,正细心地用清水为他湿润嘴唇。

“你醒了,要不要喝点水?”

她的声音清澈爽脆,带着一点黄鹂似的稚嫩,又像秋日第一串浆果,在唇齿间咬破、感受着清甜滋润的丰沛汁水。忽然地,她让他想起西南,想起那里的雨雾、植被、动物的奔跑,想起春花与秋实,还有夏日泠泠的泉水。

他的心中乍然生出一点厌恶――对她还是对自己?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的确厌恶这个事实:一个出现在申屠家中的人,竟然能让他想起对美好的回忆。

申屠,美好……岂不可笑?

他张开嘴,发出嘶哑难听、如尖刀刮过粗糙板面似的声音:“你……是谁?”

声音难听得让他生气。但为何生气?不知道。

她给他喂了一点水,而后是一点浓稠的蜂蜜――珍贵的蜂蜜。那种会让人J住嗓子的甜蜜是他讨厌的,但在此时,这甜蜜显得如此让人珍惜与感动。

他察觉了自己的信息,于是心里那股阴郁的厌恶之情变得更甚。

“你是谁?”他闭上嘴,任由蜂蜜从嘴角流下。粘稠的液体粘在新旧的伤口上,如果吸引来蚂蚁蚊虫,就又是一场新的酷刑。

但他竭力维持着自己的尊严,就像他还是那个孤高自许的西南医者,不过抱着游览的心思来中原一看,谁也不能束缚他,更遑论让他如此狼狈。

“喂……你不要浪费啊。我拿到这些,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她有点不高兴,用湿润的帕子给他一点点擦拭蜜浆。她的声音随着情绪波动而起伏,像阳光下忽远忽近的风,分明不大开心了,可动作却分外轻柔。

他心中警惕十足:这莫非是什么新的怀柔手段?申屠家什么都做得出来,这一家子就是天生恶毒的、卑鄙无耻的、下流至极的血脉。

他不愿意承认,他如此强烈的警惕和厌恶,只是在刻意压制内心的波动;那些波动如此细微,但他知道它们的存在。

“你……不要装了。”他用怪物似的声音发出讥笑,“申屠……败类……如何伪装,我都能……嗅出你们腐败的气味……”

她的动作停顿住了。

可惜他近乎失明,看不见她的模样,更看不清她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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