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穿书/长安长安]无衣(8)+番外

作者: 夏魄儋 阅读记录

但现在牵绊的种种,又让你无法弥补过去所失去的,愤满沉积于胸中,始终啃噬着你的心神,只要你的身体稍稍现出一些软弱,它们便要叫嚣着冲破你强势外在的桎梏,伤你的身,杀你的心。

“玉……”未等他昏昏沉沉地说完不受控的糊涂话,趁他也不是特别清醒,我用力,不甚尊长地搓了搓他的脸颊,摘下面罩,朝后泄愤地一甩手。

“你看看清楚,不顾风险,什么都不顾,来疫区看你的是谁!”

“啊……陛下。咳咳。”有些气短,断断续续:“陛下,怎可,在此。”

又凄然一笑:“倘若臣,真的命丧于此,不是正好,可以遂了,陛下的心愿,得掌实权,收回玉玺章印么?”

“你甘心么?你这一生,用战场上出生入死,朝堂上谨小慎微,步步为营数十载,换来的权势地位,就因区区一场风寒,就轻而易举地拱手相让,你觉得,这就是命么?你过去总觉得自己一直在抗争吧?起初为了活着,然后为了夺回,接着迫于形势选择退一步,守得名声,掌握实实在在的权柄。你决定要屈从于这个所谓‘上天’的命了么?你曾为自己活过一天么?你就要这样从未为自己活过地了此一生么?”口渴,喝口茶水,“噗——”这茶水好糙,下人被朕遣远了,不然朕定要再好好训斥他们一番,在他们上水让朕好好润完喉以后。

“陛下,倒是为微臣,好好回顾了,这无所谓的生平。咳咳。”

“夫子,您正当壮年,青春大好的年华,何苦自己为难自己。我想十皇叔,不论他想您怎么做,想为您做什么,他始终,都希望您能好好的。他若知道您为他伤心,乃至于了无生趣,按照他那暴躁性子,说句大不敬的话,可能都要气活过来了。”不到双十年华的面相,要安慰正值青春的三十多夫子,我也是稍稍有点难以拿捏自己的语气表情,怎样才能显得不那么违和、做作一点。

不过夫子病势如此迅猛,我就直接掩耳盗铃,当他以后都不会记得这一茬吧。

激其意气,又慰之以兄弟过身非他之过,故人始终望他安好。说出口的,是旁人不要他轻言放弃自身。未诉诸于口的,是即便卿不知,我也会使尽浑身解数,不会轻易放手。

☆、王负剑!

烦躁地起身,没头苍蝇似的转了两圈,回头站定,我夫子眉头又复蹙了起来,这难道是嫌我转得他眼晕么……我可以觉得他不识好歹而额头爆起青筋么?

“那要朕请母后来探望探望您么?”我觉得我也是自暴自弃到极点了。

他横我那眼神,有点横横的,但介于他这无力躺在榻上的虚弱体态,我没感受到往日的积威。

“想反驳朕么?可是朕只要站得够远,以你现在这般模样,都挨不着朕,自然无法阻挠朕说任何话。”我稍微有点轻松地,扶着他的双肩,让他如愿半撑起上半身,他左臂支撑在床沿上,有些乏力地颤抖。

我放开他,走开一些,看他一人独自几乎难以支撑,手臂肩膀震颤,苍白的面色里,透出一股拼命使力的涨红色,脖子上凸起青筋。

等他挣扎够了,我再回到近前,双臂似是而非地拢了拢他的,让他躺回高枕。不再以明知会激怒他的方式说话。

“朕没别的意思,父皇早已仙去多年。夫子与母后相识于年少,朕也相信母后和夫子一直恪守礼法,从未有逾矩之举。只是倘若此刻真已是夫子弥留之时,母后也真的相伴在侧,您便真的能够安安心心,再无任何挂念走完最后一程么?”

哎,叹了口气,在床边的炉子里燃上安神的香,火盆里添上些银丝碳,把屋里烧得暖融融的。

“朕询问过医官了,从宫里带来的太医也为夫子诊过脉了。夫子并未感染疫病,只是积劳成疾,外加心神受创,只要凝神安心,按时按量服药,定能痊愈的。”

大病一场,也是时候,该想通,从前,当下,与以后了。

这次换我,来给他,掖被角。

他呼吸粗重地躺下,我轻轻上下抚他的胸口,虽然帮他顺气这件事,可能只是我的本意,和臆想,并不一定有事实的效果。

等他气喘匀了,身体平静了,也不知是重拾了心底的安宁,还是不甘:“陛下如此,臣倒是惶恐了。”为我处心积虑激他求生的好心感到惶恐?还是觉着黄鼠狼给鸡拜年不知何意?

夫子这看不清人的瞎,可能更需要太医看诊,宿疾,最好没有疾在骨髓,命之所属。我还想他福寿绵长,毕竟他本就年长我许多。

我又为他顺了顺稍许凌乱的刘海,他的发丝不似平日的形象那么冷硬,是细软的发质,柔顺地滑过指尖,要是人如其发,我大概可以瞑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