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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枕邯郸(75)+番外

作者: 景相宜 阅读记录

不懂这样是哪样,不懂那样能到什么地步。不懂如何相爱,也不懂什么是爱。

“等我恢复视力,你就会离开。是这样吗?”

“说不准。”赵邯郸说,“但我也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时候。”

沈宁再度望向他。因为视觉的残缺,他只能看见混沌一团的赵邯郸,或许他的感情也天生不全,所以他所承受的是揉作一团的痛苦,是血肉淋漓里断裂的碎骨,无法抽丝剥茧的情绪。

“你好像很难过。”

最难过是到现在,他还是不懂自己要什么。

沈宁把他的手按在自己胸膛,笑容古怪。

“这样能让你多看我一会儿吗?”

新鲜的淤青绽出瑰紫的花束,他的心跳像只蹦跳的小鹿,被赵邯郸抓在掌心。赵邯郸忙不迭放手,厉声道:“你干什么!”

“所以在白天就不行。”沈宁反而冷静。

“邯郸,”他轻声说,“你是老鼠吗?必须在黑暗里龌龊?”

“你不是喜欢我的脸吗,白天不是看的更清楚吗,你在躲什么?”

赵邯郸看沈宁在他面前张牙舞爪,他只是冷笑:“别光顾着质问我,沈宁,你问问你自己,问问你想要什么,再想想这会有什么后果,你能不能接受。”

“睁开眼,你就要面对现实了。”

赵邯郸深吸两口气,说:“其实这话四年前我就该跟你说。但那时我自己都做不到,现在我可以做到了。阿宁,你呢?”

“你睁开眼了吗?”

他把替换的衣服丢给沈宁,自己推门出去,临到门口时回望一眼,丢下廉价的同情。沈宁孤零零留在原地,抓到毛衣的领便攥得极紧。赵邯郸说得没错,他想道。他确实没有想清楚,没有想清楚就放任了赵邯郸,这是他最大的错误。

沈宁把系好的纽扣重新解开,换上出门的外衣。很多时候他跟赵邯郸就是这样来回地做着无用功。很多事情就这样拖延了,无法再求解。或许是忘了,或许用忘记作了借口,总之,脱离了当时当地,所有的心绪都不能作数。

他穿好衣服,扶着栏杆去洗漱。赵邯郸连忙来扶他,沈宁推开他的手,说:“我能看见一点。”片刻后他抬眸问赵邯郸说:“你以为我说的看清是什么看清?”

赵邯郸呆在原地动弹不得。沈宁从他手边飞走,像扑闪翅膀的蝴蝶。他心里确实有股振动,为沈宁的好转而高兴,但那股子兴奋很快便消退,变成一场梦的初醒。该如何表达他的喜悦,赵邯郸没有可模仿的对象,杳无音信的生父,我行我素的母亲,态度冰冷的沈常,他们都不算坏人,但也都不算正常。赵邯郸从来没有从他们身上得到积极的反馈。一开始物质上太少,让他习惯了不去期待,后来又太多,变成金钱的堆叠,对于想要什么也没了概念。想到这里,他的喜悦烟消云散。

他们坐车去医院,沈宁隔着窗看见空茫的白,这个世界对他来说来说太亮了,无时无刻不被阳光照射。他带上墨镜,白纸上蒙一层薄灰,像油画的底色。

还没到复诊时间,顾医生显然有些意外。天气冷了,她也换上高领毛衣,面容多了几分和蔼。沈宁说他有了模糊的视觉,她欣慰地点点头,说:“我真为你高兴。”赵邯郸紧盯着她,看她舒展的眉头与缓慢绽放的笑颜,既温柔,又有医者仁心的慈悲。赵邯郸希望自己也能用她的方式跟沈宁说这句话。

“事情会变好的。”顾医生说。

“是吗?”沈宁对她笑一笑。

顾扶芳本来还想说什么,看到沈宁的表情,最终她决定不说了。

他可以做到的,她相信。

☆、狐朋狗友

听说沈宁恢复了微弱的视力,李无波说什么都要找他们吃一顿好的做庆祝。沈宁照旧带墨镜出门,面孔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风采。赵邯郸坐在车里,头一次有点不安。他消除不安的方式是看窗外,看厌了的街景无限拉远,把他的思绪扯向数年前。

高中毕业时李无波也找他们吃了饭,李无波朋友很多,但因为沈宁在,参与人数仅限他们几个。三人一桌,赵邯郸和沈宁都不喝酒,李无波兴冲冲抱红酒来,只好自斟自饮,喝酒如喝水,不一会儿脸上就发红。他说我要出国了,你们两个还不肯跟我喝一杯,真是不上道。沈宁瞥他一眼,说要喝酒有的是人愿意跟你喝,找不喝酒的人喝酒,你才不上道。

说得好。

李无波哈哈大笑,直笑到趴桌子上起不来,肩膀一抽一抽的,好半天才停下来。

再愚钝也看出他不对了。沈宁与赵邯郸对视一眼,推他一把问道,你怎么了。

李无波抬起脸,面上笑意未散,但他的双眼是冰冷的,桃花盛极了转为衰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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