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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泪(248)+番外

孟子修最想找的就是这样一个人,于是去了皮市街的广陵茶肆,与这位南京国子监博士臧懋循套近乎,取得了他的信任。从他的口中,逐渐摸清了南京官场之上所有部门的一些大大小小的官员,以及一些发生于万历十年的官场秘事。

这其中有关于潞王的大事,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发生于万历十年年末的南京户部侍郎白先石案。据说是白先石打算弹劾潞王婚礼靡费,于民间横行霸道、作奸犯科等等多项罪名,结果却被东厂率先发难,罗织出莫须有的贪墨罪名,全家被捕下狱,他本人被拷打致死,妻子儿女被发配为奴,后来妻子、儿子也于狱中病故,还剩下一个女儿,眼下在哪儿也不大清楚。

线索似乎就这样断了,因为臧懋循也不清楚个中内幕,他只说这案子玄乎得紧,东厂的动作实在是太快了,而对白先石的惩罚也太狠了,一定有猫腻。孟子修不甘心,他决意寻找到白先石尚存于世的女儿。据说,这姑娘小字玉吟,年纪不大,可能刚及笄。这个年纪的女子,若是落入了奴籍,想也不想,定然是入了风月场,很有可能是充了教坊司乐籍,成了官妓。

孟子修查到这条线索时,已经耗费了大半年的时光,彼时已经到了万历十二年的年初。他给家中寄信时,本想要将目前查到的线索记述下来告诉给妹妹知晓。但因送信入京的赵氏粮行伙计带回了一个不好的消息,说是孟家搬家至校场口一带,那里的信件流通不畅,瞧见有信客亦或风尘仆仆的旅客模样的人,总有些地痞流氓会上前盘问,敲诈勒索,信件包裹还有可能会被抢夺没收。孟子修顾忌之下,最终没敢将这些线索写下,只写一些无关紧要的内容,以报平安为主。

万历十二年三月至五月,孟子修在调查父兄之死的同时,也开始为他自己的未来未雨绸缪。他不能总是依靠舅舅接济,也不能一直在南京的赵氏粮行叨扰。眼下他身体已经大为好转,李时珍大夫也说他无大碍,离开南京云游去了。他也得考虑在南京独立起来,寻一份职业为好。只是他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就只能做教书匠了。寻寻觅觅两个月,他总算在南京城中某得了一份差事,在一位乡绅家中做教书先生,给乡绅七岁与五岁的儿子教授蒙学。只是这乡绅实在有些抠门,给的月钱微薄,勉强可以糊口度日。孟子修每月要耗费不少钱,这些月钱实在不够用的,因而他还得每日写字作画,贩卖字画贴补用度。

他吃穿节省,其实对银钱没有多大的需求,但因着他必须要查清楚白先石的女儿白玉吟的下落,故每每出入风月场所,实在是拉高了他的花销。这事儿还瞒不住赵氏粮行的伙计,他解释过是为了调查白玉吟下落,伙计们倒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眼中总有些不信。孟子修很是无奈,他也到年纪了,知道风月场所对男人意味着什么,但他去那里时当真是没有那样的心思的,也不知道有多少能信他。

十里秦淮尽欢场,人海茫茫,乱花渐欲迷人眼。从三月起,孟子修这一查就是三个月还多,一直到万历十二年的七月初,他才终于在秦淮河畔旧院钞库街中段的一处名唤媚香楼的妓院中寻到了白玉吟的下落。彼时的白玉吟未满十七岁,才刚刚出台,正在搏名声,据说再有大半个月,就要挂售入幕之宾的开/苞夜。

孟子修感到不妙,怎得撞在这个节骨眼上。好好一个良家姑娘不幸堕落于此,若是当真被嫖客欺负了去,他怎么能坐视不理?若他坐视不理,他又怎好意思去问白玉吟打听消息?但……他眼下囊中羞涩,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帮白玉吟。

无奈之下,他只能先去探探行情。破费出了一大笔入场费,他总算寻到了一个机会入媚香楼,打算先看一场白玉吟的表演、寻机会接近白玉吟再说。

他不曾想到,那一夜他步入媚香楼这个选择,竟让他从此落入了一个难以挣扎而出的温柔乡。但他不后悔,此生都不会后悔与她相遇。

第101章 【旧事·孟子修篇】路漫……

孟子修好不容易排队进入媚香楼时,台上的戏已然开演一段时间了。他眼瞧着两位旦角立在台上正在唱和,仔细一听,分辨出唱的当是《绣襦记》的第四出:

裙衬弓鞋入绣房。兰茝生香。环佩铿锵。

小旦唱:“朝云暮雨为谁忙。心恋襄王。梦遶高唐。”

旦角和:“红锦晓拂菱花镜。淡扫春山眉瘦损。”

小旦再唱:“来无力凭阑杆。睡熟海棠花未醒。”

旦角再和:“自惭陋质。而获宠名公。身虽堕于风尘。而心每悬于霄汉。未知何日得遂从良之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