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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157)

作者: 匿名青花鱼 阅读记录

“她已经死了,而你活着,”路衡谦用一种就事论事的语气,冷静到令人觉得冷血,“就是这么简单的事,你拿刀捅死自己她也活不过来。你不用替她活着,做梦也没用,活下来的只剩下你。”

“如果不是因为我……”薛枞的手指蜷缩着握紧,“她不用死,我也不会还活着。”

他好像一直在等待被谁不留情面地诘问指责。他罪孽深重,需要放纵也需要告解,却不配得到爱,没资格被关心。

“是因为你,”路衡谦不着痕迹地望向他紧抿的双唇,“所以我不会说她替你牺牲都无怨无悔,没有谁能平静地去死。说不定她在最后一秒已经后悔了,任何人都采访不到面对死亡的心情。她和你不一样,她没有重新选择的机会。”

路衡谦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两个人都失去理智的话就彻底没法收场了。

“你这种人懂什么呢。”薛枞捻着杯脚,却没有再喝,“我只希望她能后悔,再做一次选择,不要再回头。”

“可能性为零的假设没有必要花心思去想。”路衡谦说得理所当然。

“很多时候我确实羡慕你,自负到招人讨厌,”薛枞抬头看他,“对谁都无所谓,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如果我说,”路衡谦的语气平淡,好像这是一句毫无负担的话,随意就能脱口而出,却又暗含慎重,“你不是无所谓的人呢。”

薛枞怀疑自己听错了,他的怔愣只持续了很短暂的几秒,继而冷笑:“你为了孟南帆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

“我不是他,”薛枞有些混沌的神经条件反射地做出反应 ,“你不用指望从我身上找到他的影子。”

“我没有那种爱好。”路衡谦的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薛枞不屑道:“你连这种事都不敢承认。”

“我的话很难懂吗?”路衡谦终于有点咬牙切齿的意思了,“我不喜欢他。”

可是薛枞没有办法相信:“别装了。”

喜欢孟南帆这样的人究竟有哪里值得怯于承认,薛枞不太理解。大概是路衡谦始终打动不了孟南帆所以恼羞成怒吧。

大冬天端来热茶和冰水,谁都会选前者,傻子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没人愿意冻到肺腑都疼了去找罪受。

就算是薛枞……

但薛枞其实也没有自以为的那么了解孟南帆。

他以为自己和孟南帆亲密无间过,至少曾经是,却也不懂孟南帆为什么能毫不为难地将感情收放自如。

“我还没蠢到分不清谁是谁。”这句话其实不太有说服力,路衡谦也知道,于是补充道,“我知道那不是南帆。”

“因为那是我装出来的,”薛枞说道,“那就是孟南帆。不是我。”

他像一个躲在阴暗处的乞丐,却被拎出来游街示众,即使被赏赐了最想要的,也不会觉得开心,更何况那只是伪造的赝品。所以只剩下羞耻和难堪。

路衡谦对他而言或许是无法企及的某种遥望,是认命渴死时捧来的一叶甘泉,却从来不该是一个具象的形象。

“随便你喜欢谁吧,”薛枞没心思和他争论,也压根儿不信他的说辞,对他求而不得的狡辩毫无兴趣,“又不是小孩子吵架。”

路衡谦终于多少体会到一点薛枞每次被他误解的感受,心里陡然升起一股难以挣扎的无力感:“算我自作自受。”

薛枞对这件事兴致不高,也不想再谈,杯里的酒液也只剩了浅浅一层:“劳驾路总再替我拿一瓶。”

路衡谦并不听他指使,也没打算迁就薛枞明显任性的要求:“你不喜欢喝酒。”

薛枞连伪装的嚣张都支撑不住了,语气疲倦到丧失了一切起伏:“你好像真的以为很了解我。”

他又趴回了桌面,也不想再逞强地面对路衡谦,将整个额头都抵在了手臂上,把所有黯淡的心绪埋藏起来。

他现在根本不在乎路衡谦在想什么。只想假装一切都没发生过,假装一切都还承受得住。可是泄气的瞬间觉得所有所有都太辛苦了,就像熬了整夜的人,报复性的头痛总在回光返照的后一天。

“我没办法忍受,”薛枞的声音轻得如同呓语,在还没有传递给任何人时就已经消散了,“一秒钟也不想再坚持下去。让我自己待着好不好?”

如果无论怎么努力,日复一日的希望都被碾碎,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又要面对山顶滚落的巨石,那么他做不成希绪弗斯,也缺乏那种勇气。

无休止的苦役只能得到片刻救赎,他宁可不要复原。他应该死在第一次被碾碎的时刻。

他需要爱,假装爱,沉迷于爱,以此欺骗自己。

可是路衡谦没有离开:“你现在不适合自己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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