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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155)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所以,我免疫力不达标?”

下楼的路上,姚见颀拾起一只被风抢了亲的椴花。

“对啊。”姚岸开了一听可乐,“沏”地一声,“你左右扭一下,支气管都呼哧呼哧响。”

姚见颀不信任,停了脚,按他说的做了扩胸运动。

“有吗?”姚岸早料到,笑着扔掉拉环。

姚见颀:“我不会得肺癌了吧?”

姚岸笑声更大,还得数落和安抚:“别那么天马行空,你这就是缺乏运动,仰卧起坐又偷懒了吧?”

“最近好冷啊,不想动。”姚见颀走到一壁素描画前,将椴花插进墙与页的缝隙。

姚岸道道:“克服一下,回来我继续监督你。”

“不对。”姚见颀说。

“什么不对?”

“圆锥也得感冒了,我跟他吃了一星期饭还好好的。”姚见颀刻意停了停,换了副更绻的语调,“这与传染源和免疫力无关,与传染距离有关。”

一段深意的安静过后,那边如他所料地响起了一连串的咳嗽。

姚岸用抽纸抹着桌上的可乐,欲盖弥彰:“耳朵还没好全呢,听不太清。”

姚见颀窝藏不住笑意,却没继续隔着电话逗人,得多留些当面说,至少。

“你是不是又在用可乐灌感冒药呢。”

“……没啊。”姚岸赶紧把易拉罐推开了。

“最好是。”姚见颀摸着扶梯下楼,“我得回教室了,你自觉点。”

“知道了喂,祖宗。”姚岸换了个搪瓷杯,手一伸,够到饮水机。

“哥。”

“嗯?”

姚见颀停在伸缩门前,看被切割成菱形的长廊。

“我们是在恋爱,没错吧?”

饮水机亮着红色眼睛,等待纯净水加热到85℃,是一个并不短暂的过程。

姚岸很轻易地走神。长出书架一截的营养学,教室相隔的活动广场投掷的灯光,还有姚见颀到来的头一天,深夜的室外泳池。

很冷,好像淹住他的不是质地平衡的池水,而是一穹一穹的夜,满天的星星要在他耳朵里要溺亡。

他那时为什么要作孽地过来游泳,为了小腿抽筋的时候狗似的刨到岸边,为了肌肉发红,为了眼睛呛水?

不是。在他顺利地罹患急性感冒,他意识到他有了一个佩戴口罩的理由,让他们没法即刻接吻。

此前他们熟知拥抱。姚见颀小时候睡觉很害怕把手丢到床外,发现这一点后姚岸把自己的玉扔到颈后,把他裹在怀中。姚岸经常被姚辛平打,大一点后他与姚辛平对垒,父子都吵红了眼,姚见颀跑过来抱他,挡住了姚辛平也抱住了姚岸的拳脚。某次是他和姚见颀争执很烈,分道扬镳,天空雷暴过后是人工降雨,他们各自追回去,在一棵被风刮倒的树旁什么也不说就只是拥抱。

拥抱是他们存在的样子直到姚见颀给了他吻的形态。

姚见颀说没有那么糟但事实上这非常,他让一个惯熟于拥抱的人突然觉得贫瘠了。姚岸如遭棒喝,拥抱对方可以凭借那么多名目,安慰友善谅解客套萍水相逢海内知己,但亲吻只能凭一种。

当饮用水达到最剧烈的乱序,这一段悬置的时间恰好用来命名。

“当然。”姚岸回答说,“我们在谈恋爱。”

一中的运动场向来开阔,将近15块红绿相间的丙烯酸篮球场地,并一个23.77m×10.97m的网球场,还有三个排球场,这只是不包括塑胶跑道在内的室外小操场。

秉承着“要学习也要健康”的弹性训诫,最难熬的周三的下午,约有18个班级错峰上课,却能同一时间解放出行。

毕竟,一趟体育课的内容,只在于前五分钟。

大面积的平地上很快跑满了一个个不是抢场地就是干一架再抢场地的莘莘学子,墨汁萃成汗液。此外,也有无意战场专注闲逛的,比如姚见颀。

罔顾体育老师“动一动,别长霉了”的师诲,他绕着大操场走了两圈,完成今日份的运动量,戴着耳机荡回篮球场,中途碰到同样敷衍运动的颜怀恩,后者正躺在草皮上数云有几条边。

“你好哇,学弟。”

颜怀恩拍拍头上的草屑,慢吞吞站起来。

“今天怎么肯出来放风了?”姚见颀摘掉右耳机,搭在肩膀。

颜怀恩不像是一头扎进什么里就不要命的人,嘴上说着常聚聚,但其实很难得碰一次面。

“太开心了。”颜怀恩吹掉手中草色,“过了明天就是今年,6月也很快了。”

他说得眼里光亮,都是想往。

姚见颀不禁问:“怀恩,你大学想去……”

“对了!”颜怀恩乍然拍手。

姚见颀:“怎么了?”

颜怀恩促狭地眨眨眼睛,嘴巴一张一阖:“我、要、听、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