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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230)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经过长达一分半钟的暗适应后,姚见颀似乎看到拱顶最高处的断桥铝天窗中,那冰块般的透明玻璃里,一颗被密集尘埃和原始星盘环绕的星体,伴随视紫红质逐渐合成,在视网膜中愈发清晰。

“你在等美术馆奇妙夜吗。”

一柱光蛮横地投注到玻璃上,替代星体成为唯一的光源,姚见颀闭上眼睛重新适应亮度,没有对擅闯者发出异议。

笪翎将变焦手电筒逐廊柱和画框下移,停在姚见颀眼皮上,恶意地晃了两晃,熄灭。

“你最近心情很好。”他下结论。

姚见颀撑开眼皮,隔着四块蓼蓝色方砖,并不正面回答:“怎么?”

笪翎露出一丝笑,大手大脚地坐在地面上,背靠一个长角的摩西雕塑底座,混不吝地例举:“开幕式那天你为赞助商作单人讲解,没有不耐烦,甚至滔滔不绝,耐心得过头,满室的鸡尾酒也不再让你头疼。”

姚见颀侧过脸,似乎在对证记忆。

“乃至当天结束,你似乎都坐不下来,被那群喝醉的疯子拉去情趣店,没撇下他们也是奇迹。”笪翎双手撑在背后,“还有什么来着,哦对,你主动清理旧衣,还提议帮我把不穿的衣服一起带下去——而且回来得很晚。”

姚见颀用鞋敲了敲地板,让他继续。

“然后是现在。”笪翎蹬了一脚,发出刺耳聒音,“一个从凌晨站到现在,晚饭都没来得及吃的人,在闭馆的时候独自留下来看星星——我想,不能是光凭兴趣。”

对面的人影沿墙走了几步,抬头看角落里的监控摄像,确认摆动头正在工作,完成了关门前最后一道安全工序。

然后他走到穹顶下,沐着旷古烁今的星光,道:“说的没错。”

笪翎在领结内微微一笑:“你的表情真久违。”他屈起右腿,再是左腿,逐次站立,“我该不该再明知故问——为什么?”

听到衣料的摩擦声,笪翎慢悠悠地将裤子和屁股上的灰尘拍了拍,对面的手心正随着消息提示而发出肉橙色的光。

“浪漫一点解释。”姚见颀将手机面朝大理石圆雕,“我收到了一个约会邀请。”

最后一口番茄汤和着春卷,两相中和不至于扼住喉咙,顺利咽下食道,微信铃声欢畅地叫嚣起来。

姚岸捋了捋脖颈,自己也没察觉到地在拖延接听时间,随后,趁铃音咽气前从一臂远的桌边取了回来 。

见到名字的那刻,他吐出口气,划开。

“晚上好啊。”颜怀恩的脸太小,占不满一个手机屏幕。

“晚好。”姚岸重新拈起端正放下的筷子,继续料理还没吃完的春卷。

颜怀恩托着腮,笑问:“怎么一副很失望的样子?”

姚岸生咽了一口炸屑下去,干脆否认:“没,和发小聊天,我很期待。”

颜怀恩“嘁”了一句,完全没信。

“猫呢。”姚岸又夹了一只煎饺,把手机立靠在花瓶上。

“在这儿呢。”颜怀恩猫下腰,屏空了那么几秒,一阵抖索后,画面摆正,一只表情各种不情愿的猫被托腰抱起,脖子上还戴着个伊丽莎白圈。

姚岸搁近了,瞧瞧那几块皮毛,道:“感觉好点了。”

最近国内雨季,猫得了藓,可把充当临时铲屎官的颜怀恩弄得焦头烂额,又是带去药浴又是涂药膏,为了防猫舔还特地给戴了保护套,给猫嫌弃坏了。

“我也觉得。”颜怀恩翻着毛数数硬痂,“今天给家里消了个毒,还准备了高品质菜谱,保证你一回来又是个漂亮宝宝。”

“它还算个宝宝?”姚岸笑一声,隔屏逗了逗猫,又嘱咐道,“你不要太折腾,雨季一过出了太阳会好些的,小心别把自己传染了。”

“养了不就得宠着吗。”颜怀恩将猫往镜头前凑去,没提自己手臂发痒,才从医院买了真菌药回来涂的事。

姚岸玩笑道:“那过继给你得了,反正它也不招见我。”

这猫大抵真的通人性,从勉强配合会晤到一鼻子冷哼甩脸溜走只用一秒,颜怀恩更笑:“看吧,它还是念你的。”

“切。”姚岸后仰,将手横搭在露台旁的铁艺雕花栏上,异国的楼房不高,从他这处望去都是夜幕中同一色泽的外墙,还有许多装饰建筑,窗户都是画上去的。

颜怀恩放猫走了,刻意停了几秒留意他的心不在焉,问:“在等电话?”

姚岸晾在月光下的手轻轻绻,没肯定也没否定。

一只白鹅从底下的街道跑过,惊起撒尿的路人一声叫,他道:“我觉得他一点也不喜欢我了。”

“因为没回你的电话,还是消息?”

“都没。”

颜怀恩很轻柔地笑了一下,摇摇头:“不要轻易设置自我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