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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231)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姚岸叹了口气:“什么意思?”

“大意就是,你因为太过在意而害怕失败,于是产生了自我防卫,表现之一就是在口头上不断打击自己的信心。”

姚岸敲了敲栏杆,发出思绪的叠音:“那我该怎么办?”

“你是在问自己吗,”颜怀恩挨着手臂,“你谁也没商量就去到那里,见了他,留到现在……这些不都是你服从自己意志做的吗。”

姚岸有些发怔,回望这一过程怎么也觉得太吊诡,甚至坐在这儿沐浴季风也是。

“我不知道有没有做错。”他慎然道。

“帅气一点。”颜怀恩笑劝,“既然做了就不要问对错。”

姚岸沉默一经,眼角稍澜:“你说的是。”

“哈哈哈哈。”

颜怀恩那边响起敲门声,他垫着手指望了望,姚岸便道:“就到这吧,你去开门。”

“行吧。”颜怀恩半起身,“那祝你好运。”

姚岸默许了他的鼓气,正要断线,颜怀恩又从屏幕边缘闪回来,道:“对了,你和你爸吵架了?怎么又不接他的电话,叔叔都打听到我这儿来了。”

“没有吵架。”食指顺势落停在屏幕侧缘,姚岸碾了碾,喟道,“只是怕他问起近况,我不想撒谎。”

颜怀恩旋即了然,若言若轻地笑,离开前最后道:“那就试试别撒谎。”

熄灭的屏幕映着姚岸承受星光的模样,一门之隔的笑声无法叨扰他的平静,略显茫然的平静,但那一泊茫然很快、称得上及时的为重新点亮的瞳孔所挥霍一空。

时隔一周、一通电话和一次眨眼的时长,他终于收到了姚见颀在那晚道别后给他的第一句回音,在他踌躇又恭谨地发出“明天有空吗?”之后。

姚见颀给予他一个字的肯定。

校美术馆坐落在学校旁边,瞩目的穹顶辅以流线型的筑躯,向来是Z市胜地之一。此值美院校庆,动态雕塑状的路标在不算差的日头下萌出铄光,向如织游人吐露入口的讯息。

姚岸在门口经过一道安检,未及摆脱一身长夏,已被正对的景象夺取了目光。

绿的枫藤和地锦互相牵橼着依攀在枪白的墙面上,正中烘出一个花苞似的空心,枚果般拼涂的紫红色法文,书写着此次展览的名称:夏令时。

姚岸来之前查过这个展览的信息,因此连同标题在内等内容一览具全。

包括旁边海报上策展人的名字。

姚岸拢了拢手心的汗,抬脚陆续经过信息台、展览目录和明信片,身畔的色块由冷到缊逐渐变饶。

不完全是画作,姚岸首先进入的是一个螺旋状的展览体验空间,不规则的旋壁和走向如同盘桓的隧道,展示着风格协调的摄影作品,再是陈列实物的照明箱,里面是特邀的限量版画,展墙错落的间隔中睡置着独个的岛基座,二三维展品构成视觉谐一的美学。

每座展览馆都是一个胚胎,从门庭的设计到雕塑的基座,场景的利用和橱窗玻璃的性质……不仅烘托了多元的艺术生命,还折射出策展人的意识流布。

姚岸此刻站在穹顶之下,仰望着那个投以自然光的天窗,想到的却不仅是那些天才的卓见,而是,他也曾经站在这里吗?

油画上的阿芙洛狄忒,其脚下的兔子似乎跳到了他胸口,怦然几下,迫迫切切寻觅一个人的心动。

姚岸往四周张望,在幢幢面孔中轻易分辨旋即否认,走失在展室的坐具中,最后竟兜兜转转到了信息台。

他认出一份亚洲面容,猜想对方或许也是留学生或许能说中文,而对方正被购买画册的客人围剿着,姚岸等在旁边,再次瞧了瞧十分钟前发去的短信,姚见颀没回,兴许是静了音。他贸贸然的,像一个初次约会的男孩那样,在等待中融化,用步伐踏平酸楚的甜蜜,最终,目光定在五步开外的一本留言簿上。

悬搁在木座上的留言簿专为参观者写下感想甚至联系方式,组织者据此侧面评估展览成效。此刻它像摊开的双手那样纹脉清晰,徒徒地召唤着他的双手,姚岸不由自主地走过去,想起久远的春光里姚见颀为他撰下的词句,而他在夏日才看到,如今天一般。

手指在冷气拂吹下变得干燥,拈起一旁的黑色水笔,习惯性地将笔帽套在末端,他模仿姚见颀写字的习态,重抵对方落笔的心境,在众多法文中留下一行不切题的中文。

字成以后他徐舒地喘上一口气,转身时信息台前已经清静了,姚岸走上前,试着问对方是否会说中文,或者英语。

那人爽朗一笑:“我来自马来西亚,中英都可以,随您便。”

姚岸十分庆幸,问:“请问您认识姚见颀吗,他来自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