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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248)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但你还是喜欢坐临河的位置,更倾向于看陌生人的耳朵而不是眼睛,对我……

“也没有很多变化。”姚岸还是说。

对面的姚见颀轻微颔首,不信也不疑,却道:“可我觉得你变化很大。”

“真的吗?”姚岸忽而紧张起来,往前倾了倾,“哪里?”

“你不抽烟。”

“我会戒的。”

“你也不失眠。”

“昨晚就没有!”

“你有话会直接说。”

“我有……我有什么话没直接说?”

两人眼瞪眼,确切地说,应该是姚岸单方面瞪姚见颀,而后者无畏地领受。

冷头盘的准备时间并不久,服务员端着沙拉过来时,姚见颀已拎起左手边的一只叉子,晃晃,道:“待会用这只。”

姚岸于是知道,自己又被糊弄过去了。

一顿饭吃得费了些时候,由于姚见颀总是提前将食物切好了盛给他,姚岸说了两次我自己来也无济于事,也就不再说第三次。

河水像放凉了的蘑菇汤,有冷冷的香,结账之前两人小小争执了一下,姚岸非得来而姚见颀不让,姚岸说这回我记得带钱了,欧元,姚见颀说那就揣好了留个纪念,姚岸又说我经济独立了赚得比你多,姚见颀说那可未必。

最后较量不下,姚见颀先打了个手势,对刚好过来的侍者说了句什么,对方会意地点点头。

“你刚才说了什么啊?”姚岸语言不通。

“让他取一下账单。”姚见颀道。

“就这句?”姚岸半信半疑,“感觉你说了不止这点儿。”

“多说了一句谢谢而已。”姚见颀从容回应。

姚岸更觉得蹊跷,又无他法,只好强调:“那说好了,待会儿我来结。”

“没说好。”姚见颀悠了悠结餐的红茶,又放下。

“那你……”

“这里结账需要很长时间。”姚见颀端起旁边的小杯甜牛奶,越过碟盘,倒入姚岸的红茶,“你可以慢慢和我争。”

姚岸真有点没辙,纳闷地盯着眼前逐渐乳稠的铅红,问,“你的钱都哪来的?”

“反正不是贩毒来的。”姚见颀看他一眼说。

“……”那一夜的乌龙时过境迁也窘窘在目,姚岸明面上还得端,否则得更加给面前的人笑了去,于是半作正经,“问你话呢。”

一豆牛奶在茶上空滴落、停匀,没有沾到杯壁。

“刚来本地读语言学校的时候就当服务生,摘摘葡萄。” 姚见颀收回手,“之后学了纯艺,学院会给我们提供一些实践,我自己也去博物馆实习了一段日子,慢慢就开始策划小众的展,现在也有些画廊、商场展览之类。”

他将杯子搁在一旁,道:“差不多这样。”

姚岸看着他,并非全然不信,只是直觉告诉他,还差得很多。

“只做过服务生和摘葡萄吗?”姚岸问,“你不是还租了房,这些够吗?”

“合租还好。”姚见颀将红茶举至颌线以上,示意,“ 还不喝吗,冷了伤胃。”

姚岸透着袅袅茶烟注视他的面庞,不动也不说,如同茗器一样坚执。

姚见颀的叹息拂开暖烟,他放下杯子,磕出一个母音,说:“还当过半年的中文家教,给杂志画内页,帮人遛狗,就记得这些了。”

毫不意外,对面的人皱起脸,姚见颀又道:“遛狗是朋友介绍的,帮一些没时间的上班族,一次性牵很多只狗,其实挺威风的。”

姚岸知道他说这话是为了调剂气氛,好让自己不那么负疚或感伤。为了他的苦心,姚岸捏紧杯柄,一口气将红茶灌了下去。

“哪有这么喝的。”姚见颀嗔然。

姚岸手背一抹:“我就爱这么喝。”

不知道是和谁较气。

姚见颀将脸转向桥头,情人锁在河上颤抖,他平复着嘴角,俄顷,转回:“好。”

完全作为姚岸的反例而存在的姚见颀的饮茶示范,小口轻呷,氲湿睫毛,除了一小杯未动的牛奶,一切都足够到位。

“这个不要吗?”姚岸指着牛奶。

姚见颀稍稍旋转杯柄,摇头。

口中停留的味觉仍在,姚岸想起那间无糖可寻的出租屋,一直盘桓的疑虑终于找到契机,他问:“是因为太甜了?”顿了顿,又进一步问,“你现在不喜欢吃甜了,对吗?”

杯柄转向姚岸,姚见颀的回应迟迟到来:“我心里喜欢的。”

“那你……”

“喜欢不意味着现在就要。”姚见颀只看着他,“不仅仅是糖。”

大概是这些字蕴藏的分量,姚岸的内心难捱地微颤,要对上面前彻底的目光时,一片青岚的色块阻拦了他。

头顶忽而冒出几串陌生口音,喧喧咂咂,姚岸抬头望去,是三个法国人,毛绒绒的手臂托着一大杯柚绿的液体,里头有青柠和薄荷叶,还浸六只颜色不同的长吸管,有三十多厘米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