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绵绵(33)

作者: 冬祺 阅读记录

他知道,姚见颀沉静的时候居多,但这会儿,他却有些承受不了这样的静,连耳根的那点热也随之凉却了几分。

“见见?”他对着姚见颀的背影喊了一声,这回是有意识的,有些既要逗他又讨好他的意味。

虽然他也不清楚讨好的由头是什么。

姚见颀走到床边,把那五个沙包掬起来,又放下,从始至终地沉默。

这沉默一直绵亘到了冬天。

第27章 一路的山水

冬天是适宜靠近的。

层叠的衣服穿在身上,肉体给埋藏了起来,让位了,心却开始活络,蛮横而原始地呼嚎着,要在另一副躯体里撞见同样的滚烫。

借别人的身体来温暖。

姚岸和余舟遥就是在这种季节的气氛里在一起的。

不晓得是谁先在门口等的谁,总之有一人在等,等对方到了身边,才自然而然地跟上。

余舟遥每天会给他带同一款巧克力,说是在香港的叔伯寄过来的,她自己舍不得吃一块的,非要姚岸掰下一半,她才肯尝她那另一半。

余舟遥的马尾留长了,落在姚岸的笔袋上,姚岸就用钢笔卷起来,寸寸黑色又流落出去。

他们会一起对英语选择题的答案,余舟遥总是一列的勾,姚岸总是一列的叉,考试的时候,她总要给他放水的,不管他要不要。

他们一起逃了体育课,趁保安打盹的时候,跑到门卫室看连续剧。

她来月事的时候,他帮她挡着书包,看见她红着鼻子拿卫生棉,他也不好意思起来。

……

他们在一起,落了大多数人的意料之中。

羡慕当然有的,郎飒女貌,可不就是佳话么,心痒归心痒,是绝不嫉妒的。

也不敢呐,怕被打。

这个冬天好像没往年那么冷了,安定村的看官和主角都是心满意足的。

至于村外的,远在他方的事和人,那毕竟是他方,管不到的。

“又走神了?”

铅笔末端的橡皮柔柔地抵在他的颊上。

阁楼里开着暖人的空调,姚见颀没回头,望着方窗之外。

蒋淙并不见怪,打从她来教姚见颀学画,两个人的交流几乎只处于线条、阴影和色彩。

“嗨,我叫蒋淙,你可以喊我淙。”每次见面她都要对姚见颀重复一遍,今天也不例外。

当然,得到的回应也是毫无例外的。

她将头发绾起,铅笔作簪,蹲下身,和他处在了同一平面。

“你看到了什么?”

蒋淙一边问,一边欣赏她目力能及的景色,比对着他与她所见的大同,那是隆冬的一脉寒江,岸边的芒草枯萎了,覆一层严霜,铄着天上没有的光亮。

“看。”

姚见颀的声音像一根针似的落在地上。

“什么?”蒋淙不明所以,但那也是次要的,她更多是惊喜,希望他再说点什么。

可惜没有下文。

她起先教他画画的时候,用的还是对小孩子那套,对着画本,用黑色双头记号笔和彩蜡,硬性地给他添了活气。

今天教他画窗外,却是蜡笔也弥不了的黯淡了。

她想也许是季节的缘故吧,姚见颀可能不喜欢冬天,冬天把树和叶隔开,把天和鸟隔开了。

蒋淙替姚见颀把画收进画夹,告别以后,下了楼去,等过了这个年,她要建议姚见颀的父母把他送到画室去学习。

那儿比这有人气。

一群人拥进了屋门。

姚岸脚边的炭盆发出“呲啦”一声,折断一般地响了。

猫从他的膝盖上跳下地,跛着脚却悠游地踅开,大抵躲人去了。

“快快快,辞年去!”

康子领着一票小孩,大咧咧地闯了进来,个个裹着寒气,表情却喜人,脸红扑扑的,各自拎着个大塑料袋。

每逢过年,安定村家家户户的门会被众多孩子敲开,念句吉利话,讨一把糖吃,叫做辞年,和西方的万圣节异曲同工。

姚岸懒懒地躺在加了海棠纹棉垫的太师椅里,腿占了大半个烤火架,这其实是他奶奶的专座,再不成也是爷爷的,现下都去颜沐春那送酒去了,剩他一个看家。

“你多大了,还好意思讨糖吃?”姚岸睐了康子一眼。

“这不还有一个吗。”康子把她妹妹往前一捧。

小姑娘一岁多了,大眼睛忽闪忽闪,绑着两个小羊角辫,年画娃娃似的可人。

“水灵吧。”康子炫耀道。

姚岸说:“比他哥水灵。”

“切,那必须的。”康子这会儿不跟他犟,还挺美滋滋的,“妞儿,来,喊句哥听听。”

小姑娘乖巧地对着康子叫了声清清脆脆的“哥”。

“……”姚岸有点心塞。

“哎,你弟呢,最近怎么见不着人啊?”康子问了他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