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34)
心更塞了。
这厮不是来讨糖是来讨打的吧。
“不知道。”
姚岸一脚蹬开烤火架,拎起铁钳,往炭盆里一顿操弄,零星的火点变成了火苗。
康子摇了摇头,这人又发什么神经呢。
他不清楚,姚岸确确实实一无所知。
打从秋末和姚见颀碰了回面之后,小家伙就再没来过。
发过去的短信,过去好歹还敷衍两个字,现在连敷衍也省了,别问,问就是不回复。
姚岸有时候翻翻自己的已发短信,好几十条,收信人都一样,收件箱却潦倒无比,心想我这是图啥呢。
但还是照样发。
他就是有一种直觉,他得牢牢拉着姚见颀,否则有什么就会掉下去,再也抓不住。
“你爸呢,也不回来过年?”康子抱着她妹妹蹲在火盆旁,其他孩子已经在姚岸无言地示意下,自行去搜刮零食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姚岸面色平常,“他不回来过年又不是一两次了。”
姚辛平上外头做生意后,他们家的年要么比别人早,要么比别人晚,总是在万户彤彤之前,或是鞭炮冷灭之后,一家人聚在一块儿吃上一块猪头肉,便成全了这所谓的“年”。
今年想是也不例外了。
“那还磨叽啥,跟我们去辞年呗。”康子招呼道。
“不去。”姚岸毫不犹豫。
“没劲,你是要在这独守空闺,思念爱情呢?”康子说着说着又乐了,攘了攘他胳膊,“要不咱多走几步,村头路口那离余舟遥家也不远了。”
姚岸听到余舟遥名字,有了点笑意,说:“我要是上她家,你知道是什么情况不?”
“啥情况?”
姚岸的拇指隔空在脖子上划了一刀:“她家里人得磨刀霍霍向猪羊啊。”
他这是把自己也骂了进去,康子听懂了,又乐了一通:“哎,你说你……”
“等等。”姚岸突然一只手压在他肩上,背挺直,神色肃然。
“咋、咋了?”康子被他这架势唬着了,就跟俩人一块炸粪池抢白菜偷草鱼被发现了一样,身子也绷紧了。
“听到没有?”
“什么啊?”康子一头雾水。
姚岸却听到了。
汽车引擎声在低温里运行、制动,复归平静。
还有关门声。
一共三下,不多不少。
他蹭地站起来,三步作两步到了大厅,将双开门一举掣开。
四野的风霎时登堂入室,呼啸着由内而外把他灌满,不放过每一寸发肤,刺骨生疼。
这分外的寒凉里头,撷了一路的山水。
却告知,来见你的是春天。
第28章 花苞半掩的春鹃
姚见颀今天着了身耀目的杏红,跟他历来的颜色作对,萃了最唱反调的一种,最不适合他,也最适合他。
这衣服是姚辛平给他买的,于绾哄他穿的,是为了全别人心意的。
但此刻在姚岸的目光中,却有点像是剖白一般展列他自己,供赏鉴似的。
姚见颀忍不了这眼光,转身欲走,照旧被姚岸给捞了回来。
姚岸攥着那方肩头,哪怕隔着鲜妍的厚袄,触感也依旧嶙峋。
瘦了,他心道。
可是另一重思绪很快填充了进来:什么抓不抓得住的,可不就在他手心么。
“爷爷奶奶呢?”姚辛平问。
姚岸回神答道:“在颜老师那,估计一会儿就回了。”
“去个电话。”姚辛平说。
“怀恩家没有电话。”姚岸停顿片刻,“我喊去吧。”
外头冰天霜地,换个稍心疼儿子的都不会答应,姚辛平没多琢磨便点头:“早去早回。”
姚岸也不矫情,到隔壁换了双鞋,出来走到姚见颀面前,把他的拉链直提到了下巴尖儿,拍拍他的背:“走吧。”
“?”
姚见颀不明所以地被他捎了几步,姚辛平很快出言制止:“谁让你拉上弟弟的,自己去。”
“山高路远,好无聊啊。”姚岸搭着姚见颀耍无赖,“得喊个人跟我作作伴不是?”
“你……”
“让他们兄弟俩去吧。”于绾开口,先一步稳住了看似要呵斥的姚辛平。
“见颀还小,会吹感冒的。”姚辛平担心。
“他可不乐意你这样说他。”于绾笑着面向姚见颀,“是不是?”
姚见颀被三个人无形拉锯着,尽管都是善意的,还是有了种被动的摆布。
更何况这里头还有一股子较劲。
他顺着自己身上的手看向姚岸,像在问为什么。
为什么此刻要拉着他,为什么从最开始就要拉着他,何必呢,他们本可以不同路。
姚岸被他眼神里抛来的诘问一惊,手于是下意识又悻然地收了回去。
事到如今,其实他不肯承认,自己有些无法摸准姚见颀的心情,他不确定什么是对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