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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曲同人)妄想症paranoia(100)+番外

作者: 雨狸 阅读记录

男人偶尔在喝得比醉醺醺还要醉醺醺的时候会说“你比那贱人唱得好听多了”,然后告诉零羽他曾经有多么看好那贱人,曾经在当年城市里最高的旋转餐厅里为她举办过多么华丽的典礼;而母亲则相反,她在所有零羽不唱歌的时候对她温柔,零羽因此学会了用歌声之外的语言与她沟通,在交谈的字里行间捕捉他人情绪的波动并且顺从。

一切都是大脑的选择,而大脑被他人的历史所选择。

他们都很爱我,只是他们自己不相爱而已。

这个四四方方的、被防盗铁栏围着的空间里,发生的并不是很严重的事。

原本——零羽原本是这么判断的,直到母亲和男人决裂。那股令人厌恶的燥热,像是烤箱里的炉火一样,烧焦了她心里寂静无声的雪原。

· ·

不远处光膀子的建筑工人又喝醉了,他们难听的思乡曲阻碍了零羽的思路。受过伤的手又开始隐隐作痛,她仿佛看见他们手上发着橙黄色光芒的烟头跟覆着水泥灰的绿玻璃酒瓶。这些东西让她想起男人,而她和母亲没有包工头那种红色的头盔。

啊,红色。

一种已经快要由熟悉退化成陌生的、几乎可以被称作是“爱怜”的情绪重新被自己翻了出来,那不是因为衣柜储存空间不够才封存进箱子里的冬衣,而是被锁在保险柜里的像遗嘱一样重要的东西。零羽艰难地托起受伤的手,好让两只手能够一起抓住项链上红色的高音谱号挂坠。

肌肉在痛。她要忍住。

“泠珞……”她缓缓地念着送礼人的名字。

男人离开她世界的那一天,她曾经赖以生存的轻描淡写的生活方式就失去了支点。她用家里那台老旧的台式机在网上四处游荡,在彼时还很简陋的音乐人网上看到了这样一个句子:“对暴虐跪献上尊严,乞求谅解,只渴望灵魂能从这空白中被赦免。”

不过是惊鸿一瞥,却让她一下子无所适从。尽管那位作者当时的水平还只能给它搭配上最简单的三和弦,但零羽依然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保持的冷静和顺其自然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样被人扒去,赤身裸体手足无措地暴露在了照亮黑暗的闪电下。

欣欣向荣的假树或许比枯死的真树要卑劣,但好歹它们都还能够被雷电点燃。

她头一次看着自己房间那黑漆漆的防盗栏杆,感到窒息,那坚硬的金属支撑着她的窗口,也让她打不开窗户。

她惊觉自己原来是那样习惯于被四四方方的盒子所囚禁,只要乖巧地蜷缩在那里什么也不说的话,日子还是安静地可以过下去。安静地活,安静地死,不用像母亲一样狼狈地失去尊严。

只是,曾经的自己,真的就比母亲轻松吗?

也是在那个晚上,零羽决定要让全世界都看到雪原是如何被点燃的。

零羽在之后的很多年内都没能忘记那个句子,只是出于习惯性的镇定还有不想被外人窥探内心的本能,她改而在本子上抄下了同一首词的最后一行。

——如果我能单纯爱上一片树叶,是否就能做到再次爱上这个世界?

这句话里的情感对于当时的零羽来说是晦涩的,但这并不影响她在升上第五音高中部之后听到那个句子搭配上重编曲时的震撼——命运原来如此美丽,而世界竟然是这么小。

泠珞。

零羽记得这个隔壁班一直少言寡语的少女。

她长得是那样文静,蓬松的及肩鬓发将她的脸型衬托得很是小巧,站在稍稍靠近光源的地方时,一双大眼睛总是水汽氤氲。她嫩嫩的皮肤看上去有几分布丁的质感,让人忍不住伸手去戳的冲动。

可为什么她的作品会夹杂着那么多不安的情感呢?像是一朵又一朵用尸骨雕成的花,又美丽,又惨烈。为什么非要记得一切,非要浓墨重彩,非要把手心里的刺拔出来并公之于众,而不是顺其自然地让它们变成自己的一部分?在作品中表现出极强生命力的泠珞,在自己的面前总是退缩,像是要把在现实中收起的锋芒为作品的尖锐所用似的。

论冥顽不化,她还是自己的前辈。

“创作即是爱,即是恨,是灵魂之间交接的仪式。”

零羽现在还能再次回想到自己在天台上听到这句话时的心情——她羡慕死了这个人肆无忌惮泼洒情感的样子,爱死了她的破罐破摔。

自从决定在最辉煌的时刻将被烧焦的雪原展现给全世界之后,零羽总觉得自己已经是很本真的一个人了,然而相较泠珞,自己还是圆滑得像个小丑。她早已对音乐人网站上虚与委蛇你来我往的规则烂熟于心,毕竟观众与人气是宣布男人的覆灭时必需的布景,但商稿也好演出也好,自己也会被观众和运营侵蚀,有得有失,这是一场公平的交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