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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恶之城(133)

宁微澜对他的挖苦嘲讽似乎不以为意,至歪着头,露出轻轻浅浅笑容,这倒让周若愚发了傻,觉得尴尬,却又听见她说:“所以你就在第一时间把我抓回去?言听计从,事必躬亲,啧啧,真是一条好狗——”一句话,足够把周若愚气得不能自控,面色通红,双眼外凸,布满老茧的手就要扇过来,却又硬生生停住,一口气冲到头顶,还得自己咽回去,胸口发闷,实在难受,他一贯得意的自制力,似乎就要毁在这个矫情做作的女人手上。

“呵——”周若愚怒极反笑,冷哼,“等回到霍先生别墅,看你还能高兴到几时。”

然而她不听劝,高昂着下颌,带着满身狼藉与敲不碎的傲骨,“我活着每一刻都是挺直脊梁的人,不像你,为了活着,跪下当狗。”

周若愚却保持沉默,转过头看向窗外快速后退的斑斓霓虹、流光掠影。

又是一场秋雨,淅淅沥沥,冷冷清清,是悲泣的节奏。

她被扔进霍展年居所内所设的地下室,阴冷潮湿,暗无天日,周若愚关门时说:“每天三餐定时有人送,不过我劝你,最好日夜祈祷霍先生度过危险期,不然,你就等着做陪葬品吧。”

时间仿佛又倒回十五年前,她与父亲宁江心,被关在地下室里,任由高涵霍展年一群人昼夜折磨,最后也免不了死亡结局。

生命即是一场又一场轮回,此刻她站在原点,却依旧看不清未来轨迹,也许猎物始终是猎物,弱者始终只能是弱者,不管你如何挣扎,如何努力,如何想要撞破这cao蛋的命运。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走,是她被关押后唯一的陪伴。

大约从第五天开始,女佣送来的只有水,一丁点食物残渣都没有。起初她也曾闹过,反抗过,试图逃跑,却无路可去,尝试求饶,却无人搭理。周若愚像一尊地狱神像,站立在她眼前,毫无感情地说:“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再叫,再闹,也没有人敢给你一块面包。”

她已经被饿得没有力气反驳,“难道你们真的打算饿死我?”

“你说呢?”周若愚难得地扯了扯嘴角,接下来却转身锁门,隔绝她的渴望与祈求。

“*的周若愚!”骂过粗口,眼泪终于涌出眼眶,随即一发不可收拾,停不了的抽泣与悲鸣,她始终无法相信,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难道她真会被活活饿死在这里?自杀的方法,死亡的可能,她想过无数遍,却从没有体会过饥饿的滋味,它贯穿你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每一秒都在脑中叫嚣,饿啊,太饿了,饿得恨不得啃掉沙发,咬掉桌脚,斩断手臂生吃!

什么是痛不欲生,什么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短短四五天,她全然体会透彻,她想念着家中温暖昏黄灯光,想念着厨师南北交织的手艺,想念着所有能够用来充饥的东西。

这是粒米未进的第六天,她是刚梦醒,或是仍在梦中,恍恍惚惚,朦朦胧胧,已忘记自己是谁,活着的滋味又是什么。

一众密闭的黑暗中,门开后的微弱光线是她灰暗人生的一道曙光,那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是来拯救她的神祗,还是解脱她的死神。顾不得了,哪怕只是饥饿产生的幻觉,也要拼最后一次。

她想要站起来,努力许久,最终只是从沙发掉落到地板上,实在是没有力气,浑身上下皮肤与肌ròu似乎早已不属于自己。她几乎是匍匐着一寸寸向前爬,像一条狗,一条吃不饱的死狗,尊严、骄傲那是什么,那又算什么?此刻只要谁肯给她一口吃的,叫她跪下舔鞋底都愿意,噢,听说皮鞋也可以果腹,也能让她撑过一时。

一分距离,艰难地抬起手,终于抓住他深灰色裤腿,想发声,讨一口吃的,却咿咿啊啊,说不出正常字句。

“在天台上不是很神气?现在饿成这副样子,给你枪也扣不动扳机,连自杀的力气都没有。”

她已经抬不起头,去看高处,那张面白如纸的脸孔,居高临下的姿态,掌控一切的语调,仿佛她是一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小虫,存在的意义只是他的喜好。

“求求你……求求你……”

霍展年笑着,膝盖点地,蹲下*身子,附在她耳边说:“求我什么?嗯?求我一个重伤未愈的人为你做什么?”

“我错了……我以后都听话……我想吃饭……干爹,我想吃饭……”大颗大颗的眼泪坠落,她已经彻底被击垮,被摧毁,被泯灭,从此再无尊严,无自我地活着,宁微澜不是宁微澜,只是隔岸灯火,霓虹陷落,一抹他人肩上的装饰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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