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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南风(43)

道歉的事情最终不了了之,这年头又不能开刀动手术把花生米取出来,可把太医院的老头子们愁坏了,谁都不愿接这倒霉差事,最后也不知是谁这样天才,拿根鸡毛在张小胖鼻子下面挠挠,痒得她受不了,最终一个以一个巨大的喷嚏终结这场一颗花生米引发的持续长达五六天的恩怨情仇。

传说,大功臣花生米逃出生天之时,仍保持的白白胖胖的婀娜身段,众人皆忍不住赞叹,好一个绝代佳人花生米啊。

当然当然,以上都是后话,时间倒回案发现场,同学们很欢乐地勾肩搭背准备回家,却发现李然还是没找到。

李慕第一反应就是罚领头太监一顿板子,打完了继续找。顾南风想了想,全世界李然最有可能长时间待着乐不思蜀的地方只有一个。于是径直走向慈宁宫小厨房,里头却连个鬼影子都没见着,但顾南风以她作为一个女人的第六感认定李然就在小厨房里,接下来翻箱倒柜,李慕对着灶头喊:“李然你快出来吧,朕带了糖糖哦!”

李然不为糖糖所动的原因是,当顾南风打开碗橱时,李然正抱着一罐桂花糖吃得满嘴满脸都是,看见顾南风的脸,便咧嘴笑,手上仍是不停地往自己嘴里塞黄灿灿的桂花糖,像是三世没吃过饱饭,而今终于找到机会饕餮,便不管不顾地埋头猛吃。

顾南风满含心酸,突然间涌出泪来,紧紧抱住还坐在狭小橱柜里吃糖的李然,“天,你就这么饿吗?太叫人心疼了……”

李然一脸纯良,不知她忽而发疯,哭哭啼啼所为何事。可是这怀抱却是好的,温温软软,香香甜甜,像母亲,充满宽广博大的爱意。

顾小七进化了。

李慕却在一旁干瞪眼,心思翻腾,无处发泄,好不容易出一回风头,李然这个死小孩怎么就这么喜欢同他争呢?果然小弟弟都不是好东西。

别看他是皇帝,万万人之上,他亦是身世凄凉,无人看顾的可怜孩子,内心如琉璃如明镜如行云如流水一般脆弱飘忽。

噢,他骤然间好伤感,顾小七,朕需要你充满母性的怀抱。

顾南风将李然从橱柜里牵出来,用袖子擦了擦他沾满了桂花糖的嘴,李然仍抱着糖罐子不肯撒手,亮晶晶的眼望向她,“要吃吗?好甜。”

她愈发感动,对与李然这样的无敌大吃货,能够分食给她,代表她在他心中占着绝对重要的位置,她摇头,温言道:“我不吃,你留着自己慢慢享用,明早我还给你捎点儿。”

李然满足地笑,“那太好了。”也不知是说她不吃太好了,还是她捎带糖果给他太好了。

接下来大家手牵手,一块儿玩。

当晚她被李慕强行留在紫宸殿内陪睡,李慕似小老头一般喋喋不休地诉说他如何如何身世凄苦,如何如何忍rǔ负重,受尽艰难才被立为君主,却始终形单影只,无人爱护。

中心意思就是,李然虽然很可怜,但朕比李然更加值得怜惜。

说起来李慕并非如他人所见,少年天子,富贵荣华,尊荣无限。大约这里每个人背后都有凄凉往事,平日里人人一张笑脸,故作轻松,相安无事,维持着表面上易碎如冰的平和。但最终心底如何,无人知晓。

李慕不过藩王之子,且是被囚在宫中死于非命的前废太子之子,只因先皇去世时尚无子嗣,便由镇国公迎进了朝天门,坐龙椅,享天子之名,却从未行天子之实,甚至不能尊其父为君,其母为后,朝政通通掌控在镇国公手中,虽说李慕与程牧云自幼*交好,但谁能保证,李慕大婚亲政之后,各方利益冲突之下,兄弟之情,朋友之谊,将如何自处。

未来仿佛阴云密布,难以窥测。

但现下,真好,所有人仍处在美好的童年,很傻,很天真。

李慕赖在她身上一个劲乱蹭,嘟囔道:“朕其实一点也不想当皇帝。朕只想见一见父亲母亲,看看他们究竟是什么模样。”

顾南风想了想,她实在不擅长安慰,最好的办法是将话题引开,瞎扯淡,“陛下若不是皇帝就很可能是芸芸众生中的任何一位,对吧?”

李慕靠着她,眼圈有点红,瘪瘪嘴说:“嗯,有可能。”

顾南风道:“很有可能是山西灾民,深受蒙古之害,无米下锅,无衣御寒,更不要说读书习字,香茶点心,镇日只能扒观音土吃,个个面黄肌瘦,形同鬼魅,战时白骨露於野,千里无鸡鸣,无处可逃,唯有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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