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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之刃(106)

于是他双手抱头,躲藏在浴室、泥坑、或是现实之外。

直到余乔推开门,他仍然没有察觉,他只是抱着自己,以一个弱者的姿态,恳求再恳求,“求求你们,放了我……求求你……坤哥,求求你……”

他太疼了,疼到企图用一种全新的疼痛去掩盖旧的疮疤。

“陈继川……”

余乔的声音在止不住地颤,她一生被保护得太好,从未见过血腥场面,直到今天,二零一五年四月二十九日凌晨三点三十四分,她撞见陈继川的血,顺着凹陷的水槽流向下水道。

他用陶瓷刀左手手臂上割开两道伤口,似两张血盆大口正冲着门口止步不前的余乔露出獠牙、耀武扬威。

终于,她走上前,抱住身处惊惶中的陈继川,让他靠在自己胸上,她哭着说:“陈继川,你醒醒,你看看我……你看看我……”

他从她怀里抬起头,双眼茫然,却充满恐惧,仿佛从那一天开始,他余下时光都在恐惧当中挣扎。

她捧住他的脸,定定道:“都已经过去了,都已经过去了陈继川。没有朗坤,没有孟伟,也没有……没有余文初……只有我,我在这里,永远陪着你……不要怕……”

怎么能不怕呢?

连她自己都在害怕,对未来的抗拒正在一点一点将她吞噬,她的话语是如此无力,拥抱又是如此单薄,但这也已经是她能为他做的唯一了。

生活的苦难过于庞大,似一座巨人山,让人灰心、绝望、永远却步。

她说:“你不要怕,余文初和朗坤都已经被执行死刑,我亲眼送他们上刑场,不会有错。”

陈继川仍然没有反应,可是余乔哭了。

她想起与余文初见最后一面时瑞丽阴沉沉的天,隔着冰冷铁窗,余文初的脸被栏杆切分成竖条形碎片。父亲问她,是不是还怨恨。

她说了谎。

最终,父亲走了。

罪与罚分明,她的苦痛无处言说,唯有山边一朵灰蒙蒙的云替她哭。

然而她的痛原本不要紧,她是罪有应得,再痛也不可言说。

她跪在陈继川身前,血染红了她睡裤上rǔ白色小花。

“去看心理医生吧,陈继川,算我求你。”

他不说话,放下刀,静静看着浴室灯投射在客厅的光影。

余乔再一次恳求他,“陈继川,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什么,这一回我求你,我真的……求求你了陈继川,去看医生吧!别再装成什么事都没有了……”

她收住哽咽,满口涩然,“就当是为了我好不好?求你,求你了陈继川……”

第四十八章心病

他收回视线,怔怔看着她的眼睛,仿佛一夜之间失去记忆,脑中混沌不堪,再也认不出她。

她深深呼吸,忍住眼泪,托住他手肘,尝试着把他从瓷砖地板上扶起来,“来,地上凉,我们去客厅换件衣服。”

陈继川近乎痴呆地扶着墙起身,带着一身血水坐到沙发上,一只眼盯住面前漆黑的电视机屏幕一动不动。

余乔快步走回卧室,翻出应急药物。转身时却一个不小心撞上桌角,一时间疼得喘不上气,方才被收进心底的眼泪这一刻在胸中翻涌,仿佛要趁着这钻心的痛一鼓作气全都涌出来。

梳妆台镜子就在身侧,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伸手拍了拍面颊,“不可以哭。”

“一定不可以这个时候哭。”

眼睛红了,但眼泪始终不曾出现。

她拿上纱布和碘酒回到客厅时,陈继川已经恢复正常,他将左手手臂搭在膝盖上,微微低头,享受一根烟的沉寂。

抬头时他问:“吓到你了?”

余乔站在茶几后面,两手不空,像个傻子一样摇头,“没有,我不怕。”

他笑了,面色苍白,所以连笑容都晦涩勉强,“我早说你领了个大麻烦回来,你还不信。”

“我不怕麻烦。”余乔走过来,坐在他身边,用棉签沾上碘酒擦拭手臂上两道并不算深的伤口,但她仍然疼得浑身颤抖,甚至比他更疼,“我只怕你离开我……”

她的声音很小,头埋得很低,说出来的话远比姿态卑微。

陈继川心上一抽,嘴里含着烟,用完好的右手揉她后脑勺,“别傻,我就是有点毛病,没你想的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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