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睽违(26)

将过门槛,喜娘便在青青耳边道:“公主,这门槛便是门面,切忌不可踩着了,要大步跨过。”

青青笑,这些喜娘倒是比她紧张许多,扶着的这位,手臂都在颤。

入得礼堂,又上来个五六岁女童,圆头圆脑,喜庆非常,手里拿着圆铜镜,往新娘子身上照,为求所谓幸福圆满。

又倒堂前,礼官喊:“一拜天地——”

青青在宫里也跪得少,加之这几日身子本就不好,今早开始便未曾进食,猛地跪下,再起身,便有些天旋地转之感,身子一偏,便要倒下,幸而两个喜娘机敏,忙上前一步将她架起,才避过婚礼失仪。

侧面一人嗤笑,想来也难怪承贤千叮咛万嘱咐地央他照拂,一场婚礼,众目睽睽,便要晕倒过去,果真如水一般。

他暗地里诋毁,青青自然不知晓,在场许多人,多数是未曾看出青青的破绽。

再而一拜,敬跪高堂,左安仁下跪,青青则稍稍屈膝,她乃金枝玉叶,按理君臣之礼伟大,合该两老向她行跪拜之礼。但,青青乐得卖二老面子。

三拜乃夫妻对拜,礼成,乐声响,礼官一声:“送入洞房。”便有人高声起哄,左安仁掩不住满脸笑意,青青微微垂着头,看眼下一双双交叠的脚尖。

青青由喜娘领着往新房去,左安仁则让那一帮子王公子弟拉去灌酒,嬉笑声不绝于耳。

院中置一座天地桌,上摆大斗、尺子、剪子、镜子、算盘和秤,称“六证“。

新房门槛上放着一只马鞍,衬得门槛越发的高,青青皱眉,这一身累赘,走起来便已是麻烦,偏还有这样多的礼俗,却也无奈,只得由着喜娘左右扶着,抬高腿,前脚落下,后脚方抬,便有左家二嫂来将马鞍抽去,青青恍然,原来是合了“烈女不嫁二夫,好马不配双鞍”之意。

青青觉着好笑,一路由喜帕遮着,终是到了新房。

喜娘扶她坐在c黄沿,一时屋内便安静下来,龙凤火烛燃着,偶尔劈啪轻响。

一个烛花上窜,屋内猛然一亮,继而又暗淡下来。

青青由凤冠压着,静静等待,等待她的驸马。

颠倒

颠倒

【孤舟,晨露,独钓寒江雪】

麝兰香,红烛亮,百子被,龙凤帐,洞房花烛小登科,说不尽软玉温香,娇柔旖旎。

她静静听着门外嬉闹,藏在喜帕下的容颜,亦时不时弯一弯嘴角,婉约而甜腻。

忽而听闻南珍嬷嬷在耳边,压低了声音说道:“一会您同驸马爷说一声,把灯都灭了吧。”

青青冷笑:“嬷嬷再多添些烛火,越亮越好,要教他瞧得清清楚楚的。”

南珍嬷嬷劝道:“公主莫要意气用事,男人对这些事情在乎的很,为着以后,您也……”

“如何?”青青反问,她被触到伤处,变幻出满身利刺,狠狠将自己包裹,“嬷嬷去吧,都说新娘子话多了漏福,嬷嬷别害我。”

南珍嬷嬷无奈,只得应声去了。

青青坐在c黄沿,屋内七八个喜娘廊柱一般静默站立,屋外漫天的吵闹,一幅繁华图景,独独衬出她此刻的孤独,死一般的孤独与无助。

青青突然忆起,原来她方才及笄,正是豆蔻年华,青葱岁月,美好无邪。然,这一刻,却似佝偻老妇,强撑着皱成凤爪似的手,触摸一颗坚硬石化的心脏。

新房门被人粗鲁地一脚踹开,夜风猛地灌进屋里,扬起了青青的喜帕,展露出尖细嫩白的下颌,将到那樱桃似的唇角时,却忽而落下,勾住了男人的眼,也勾起了男人的澎湃心潮。

左安仁有些愣了,由众人簇拥着挤进新房,便傻傻瞧着c黄榻上娴静安坐的新娘,笑,得意地,满足地笑。

待他走近了,喜娘便欢喜道:“请新郎拿起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

瞧那扎了红绸花儿的称杆伸到眼前,随着持杆人跌宕心绪,微微颤抖。

青青勾唇,放柔了眼神,却又含着怯懦,眼含秋水,面如桃李,正道是远惭西子,近愧王嫱。待到喜帕全然被挑起,又偷眼望那左安仁一眼,随即羞答答垂目看着脚尖,却又将他视线牢牢缠住,令人放不开呼吸,挪不开眼。

大约是碍着公主的面子,众人不敢多闹,只揶揄左安仁几句便各自散开,青青觉着新娘子倒是好扮得很,只需装作娇羞模样,便连口也不必开,全由得左安仁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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